恫断楼(109)
曲烬虚弱地躺在木板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眉头紧锁,嘴唇毫无血色。
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是一件中衣,有些偏小,
若是曲烬此时是醒着的,定能嗅到衣领处一股淡淡的冷香,那是槐里惯用的熏香。
“你说,咱们真要答应那些刁民,去找什么狗屁酷得勒来换殿下?”他一把扯住身旁士兵的衣领,语气里满是愤懑和不甘。
李拣不待士兵回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粗糙的手指在乱糟糟的头发里穿梭,像是在拨弄一团干枯的杂草,
角落里,高个士兵朗声道:“要我说,咱们直接杀出去!怕他个鸟!”
“杀出去?你也不看看那些村民,有小一百人了吧,我们就十几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里拿着的家伙事儿可不是烧火棍!”
“况且,我们也不能真把剑往大楚的百姓身上捅吧”
李拣没再开口,视线落在了床上躺着的曲烬,见他依旧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心里更加没底了。
“可是……”李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槐里绕过众人,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曲烬身上,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对众人道:“先别说了,合卓已经和村民们换了些吃食,明日我再去和他们谈谈。”
“可是公子,殿下他需要尽快用药啊!”李拣急得直跳脚,“除了长明身上的,就只有曲老先生那儿还有,可曲老先生如今胡岭边塞另一侧,来回一趟,最少也要五日。”
槐里沉默了片刻,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如此,那就分两路。”
“两路?”李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公子的意思是,一部分人去找长明,一部分去找曲老先生?“
“嗯。”槐里点点头,语气坚定,“不止是药的问题,他若是醒着,第一时间,一定是会派人去找长明的。”
李拣听到槐里的话,微微一愣,眼角微微红润,
是啊,倒是他李拣一时慌乱,若是真等曲烬醒了,知道长明出事,没有人去寻,必然会很是气愤。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不醒的曲烬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殿下!您醒了!”李拣惊喜地叫出声,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曲烬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无数只蜜蜂在耳边振翅。
他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发现怎么也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焦急地对他说着什么。
“别吵……”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听得李拣心头一阵难受。
槐里安静的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曲烬放在一侧的左手。
曲烬虚弱转头看向槐里的方向,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槐里。
“槐里……”他轻声唤道,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在。”槐里温柔地应道,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我这是……”曲烬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却如同镜花水月,怎么也抓不住。
“别乱动。”槐里柔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
曲烬顺从地躺了回去,目光扫过周围,破败的屋子,昏暗的光线,还有围在床边,一个个面带担忧的士兵们,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低声问道,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里是胡岭边塞附近的一个村庄……”槐里耐心地将事件一点点解释
曲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那其他人呢?可有受伤?”
槐里摇了摇头,伸手拉住曲烬想要撑着坐起的手臂,“你手臂上有伤,用力容易崩坏伤口。”
“手臂?”曲烬坐起身,抬起包裹住的手臂,
曲烬的左侧手臂有一条长长的血口,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
伤口很深,因为没有纱布药水,只能简单的用衣服撕扯成白布包扎,血已经止住了,当时包扎的时候,周围的皮肉却呈现出一种外翻的白色。
曲烬皱着眉用右手的食指隔着白布按压了几次,
和槐里皱眉的表情不同,曲烬用力按下了几次伤口,却面不改色。
槐里看着曲烬面无表情地按压伤口,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知道,曲烬不是不疼,而是因为太疼,疼到神经都麻木了,才会按压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
“很疼吧?”槐里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曲烬抬起头,对上槐里担忧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迟疑一瞬,还是开口道:“还好,这点伤不算什么。”
槐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曲烬的手臂拉过来,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白布早被涌出的血液再次侵染,伤口应当是在曲烬的按压下再次崩开,血液还在外渗。
槐里看着那再次渗血的伤口,眸色暗沉,有无数的情绪在翻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曲烬似是察觉到了槐里的异样,反手握住槐里冰凉的指尖,声音沙哑却带着安抚的意味,“无事,真的不疼。”
“殿下!”李拣看着曲烬渗血的手臂,也顾不得其他,焦急地喊了一声。
曲烬转头看向李拣,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李拣虽然担心,但多年来对曲烬的了解,让他明白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将担忧压在心底,焦急地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