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断楼(15)
男人的皮肤很白,明明室内的光线只是借助隔壁的烛火,以及窗外的月光,
却还是照的好似失了血色,泛出白雪般的清冷,让人忍不住将视线驻足。
“谁!”
槐里呼吸急促,这只舞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却不想刚平息一些,就注意到窗外有细微的异响。
来不及反应,槐里快步向窗边跑去。
窗外的人显然也没想到,只是鞋面摩擦瓦片发出的声响,就被里面的人轻易的察觉。
抬手用力一撑,向大鼎钟的方向跑去。
“站住!”
槐里推开窗,撑着手臂,双脚迈出,站在室外的瓦片之上。
已经退到钟后的曲烬听到声响,莫名的想回头看一眼来人,并且他也照做了。
视野里,倾斜的屋顶,来人弯着腰,明显没有任何轻功的基础,有些摇摇晃晃,一手抓着瓦片,一手微微扶着另一处窗檐,雪白的双脚踩在瓦片之上,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那双眼睛,曲烬在之后记了很多很多年,比起他最爱的星星,还要明亮万分。
合卓闻声赶到的时候,曲烬早已消失了踪影,
一身黑衣,就连眼睛,都被帷帽遮挡,又隔着不近的距离,根本无从得知会是什么人。
合卓看着暗室旁,放置在地上的一双白鞋,和折扇,面色凝重,
“我立刻派人去查。”
槐里揉着眉心,伸手示意合卓把折扇递给他,“不,算了,此人武功高强,但应当没有恶意。”
很显然,那人大概率是看完了他跳一整曲的舞,然而无意中被自己发现,却只是快步离开。
就凭自己爬楼颤颤巍巍的样子,那人要想回头来对自己动手,槐里自认没有任何反击能力。
况且那人还能在没有惊动合卓、裳绵,甚至楼里的其他暗卫的情况下,来去自如……
“可……如果江湖上再次流传您跳舞的言论……”
大楚国,男,禁舞艺
第 9 章
若说恫断楼的更名,到对于恫断者登记制度的实行,引起了众多百姓的热议,
那么之后一年实行的一项禁令,则是让这种热议,持续了一年又一年,以至于到如今,还能时不时的形成话题,在学堂引发学者的讨论,
禁令的内容一开始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大楚国,男,禁舞艺」
简而言之,就是明令禁止大楚国的男性跳舞,
然,若是有本史书能够翻阅,便能得知,
上寻几代,百姓安居乐业,诗琴画乐流传街头巷尾,
甚至一直到十几年前,上一任皇帝楚昭在位时,百姓间对文化之美的追求融入进了生活里的点滴,
而这一切,从未有过对任何阶级乃至性别的限制
直至这条禁令,像混进池塘里的网兜,叫人需得小心翼翼,别落了进去。
然而习惯确实是一项可怕的东西,
从几次‘杀鸡儆猴’,对违背紧令的男子实行了杖刑后,世间好似所有善舞的男性,都消失殆尽。
甚至街头巷尾,嬉笑打闹的孩童,还会念叨些被人刻意教导的打油诗,嘲讽善舞的男性,不男不女不与同类。
槐里善舞,且受木竹的影响,在舞蹈上,有异于寻常的天赋和热爱。
从槐里有记忆开始,他生活的恫断楼,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
木竹作为一名男/妓,虽然被称为头牌,却是实打实的只站/台表演,
从琴到舞,木竹对两者的精通,甚至还引起过高门贵府公子小姐的求技热。
也是这样,小小的槐里虽是生长在青楼内,成长的初期,却没有见识过什么肮脏或者黑暗的一面。
人们对于木竹,有最初对其才艺的尊赏,或许也曾有低俗人品的人,强权的找上木竹,
而这一切,小槐里都被木竹护在小小的一片净土里,只待他接受阳光雨露,向上生长。
直到木竹被迫离开,进了宫中,
高高的红墙阻挡了两人的相见,也隔绝了木竹能够挡在槐里头顶的保护伞
世间阴恶的一面,在真正的阴阳两隔之时,一瞬间像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拍打到了槐里身上。
而槐里也却是和木竹想的一样,成长的很好,
世人眼中,绝美的容颜,柔和温润,
且琴棋书画的技艺,不止是优异于许多高门贵女,甚至和其父,木竹,看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世人眼中,对槐里的认知。
合卓从恫断楼更名,就跟在槐里身边,他也能很清晰的感受到,
槐里最爱,或者说,唯一喜爱的,就是舞蹈。
曾经年少,禁舞的指令还没开始,合卓问过小槐里,为何那么喜欢舞蹈。
小槐里晃了晃脑袋,回道:“我的舞蹈是爹爹教的,小时候他会站在我身后,牵着我的两只手教我,就好似从背后抱着我一样。”
那是合卓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槐里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跳舞,
被风托起而又翻涌的袖摆,阳光轻柔,照的人亮晶晶的。
-
曲烬脑海里还在回想刚刚看到的,
像是精灵躲在角落跳舞,煽动自己的翅膀,折射的光巧合的角度,尽数照进了曲烬的眼底。
‘哗’
凌厉的破空声从耳后快速传来,打断曲烬沉浸的回忆
反应果断的侧身,躲过来人的一剑,再飞速的摸出腰间的匕/首,挥舞而出。
曲烬这次出门换的一身夜探服,就是为了来去自如,没有配他擅长的长剑,只拿了把防身用的匕/首
‘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