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断楼(6)
黑球里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碎玉,槐里觉得应该是某个印章没有刻字的一个角,还有一张保存完好,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条,上面写着槐里的身世。
槐里在往后的无数个日夜都在后悔自己打开了那个黑球。
厌恶自己身体里流着面前这个高坐的九五至尊的血。
楚徽在继位前的事情,或许是刻意回避,如今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今时宫里最年幼的皇家血脉,双胞胎五皇子六公主,入宫的时候也是满了五岁。
字条上写着槐里的身份,是如今记录在册,走失的四皇子,楚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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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带回一壶热茶,楚徽挥手制止了黑影倒茶的动作,再次让所有的暗卫撤离。
槐里的手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从木竹‘可疑’的死亡,到知道自己的身世,见到面前这个人。
今天独处的机会,槐里已等了八年。
室内一片寂静,无声的深吸一口气,槐里看着壶口飘出的薄薄白烟平静了许多。
“那些一直是朕身边的暗卫”楚徽看着门口的方向徐徐开口道:“但是最近好像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了。”
槐里微微一惊,低垂的头抬高了一瞬。
槐里一直知道楚徽疑心重,当年皇位继承的蹊跷,虽然只是坊间转瞬的传言,但楚昭的突然病逝,木竹的死,都像一根铁刺,死死定在槐里的心中。
楚徽侧头盯着面前的茶杯继续道:“不论是他们哪个混账玩意的人,到底朕这暗卫是脏了。”
槐里原本拿着白色药丸进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再活着走出去。
可如今听了这一耳皇子间的夺位秘闻,惨白的脸色更盛了些。
“给朕倒杯茶。”楚徽见自己眼神示意了半天,面前的人都只低着头装木头,忍不住直接开口。
槐里起身倒茶,半杯茶冒出丝丝白雾。
重新坐回位子上装木头。
“他们之间斗,还把手伸到朕的裤子里来了,呸。”
楚徽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心里的思绪不吐不快。
“槐里,你那楼里的钱不用再拿到朕这里来了,拢一批人,我日后自有用。”
楚徽一饮,手边的茶杯再次空了下来。
下一次,只要下一次倒茶的时候……
槐里手中的白色药丸遇水则化,无毒无味却是剧毒。
只需倒茶的时候壶口略低,练习过数千遍的动作,就可以让面前这个九五至尊毫无察觉的毒发身亡。
“如今这楚国,朕的垃圾皇子们没一个能守住的。”
楚徽饮了口槐里倒的茶,挥手示意发呆的槐里重新回座位坐好。
没等槐里回到坐位,外间远远传来徐公公放大的呼声。
“陛下,惠楚夫人有要事求见。”
惠楚夫人是楚徽与先帝楚昭的奶娘,楚昭当年封了奶娘为惠楚夫人,楚徽登基后将人请入了宫中,以皇太后的规格,住在慈宁宫。
楚徽伸手敲了敲一旁装饰模样的一个小编钟,清脆回响在整个室内,
槐里脸颊多了丝冷汗,手中的白色药物还在,嘴角却挂了半抹了然的笑意。
徐公公带着来人的脚步很快过了穿堂,站在后室的门口,
楚徽用袖口擦拭了下嘴角,起身向着穿堂的方向看去。“你先回去吧。”
躬身行礼,槐里错身经过徐公公和惠楚夫人,低着头快步向外走去,脚步微顿,依稀听到了‘皇子’的词句。
第 4 章
玄纪九年,盛冬,木竹死前一日
“君…公子,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侍女翠儿跟在木竹身边四年,这是第一,也恐是最后一次称呼木竹为公子。
窗外飘着雪花,这年的冬天雪下的迟了些,地面如今还只是湿漉漉的,没有堆起雪来。
降雪的日子总是很冷
木竹的衣服单薄了几分,在没有火地的偏僻宫院里,只能靠还没破烂的窗纸抵挡寒气。
木竹听到翠儿的声音,才恍惚回过神。
几个月前,楚昭的死与槐里的身世之谜是一同铺展在他的面前。
“皇上开恩没让先帝的妃嫔们一同陪葬已经是胜恩浩荡了。这没个位分的玩物怎么还有脸死赖在宫里。”
“就是就是,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诶,你说当年为什么他……”
这座荒废的宫院,隔窗就能听见来往下人毫不遮掩的讨论。
翠儿开合的嘴,最终在这几个月间,听到了无数次后,化为一句无声的叹息。
“最后一点内容,明日就可出宫了。”木竹最近走神的时间少了些,效率也算有所提高。
翠儿是宫中的侍女,必然不可能随木竹出宫,甚至原本随着先帝后宫的遣散,她也要重新任它职。
但木竹要完成的事,翠儿也想亲眼看到那一天。
夜目昏沉,抢在最后一点天光,木竹写完了最后一卷。
偏院没有暖炉,亦是没有火烛。
木竹的手冻的有些僵硬,唤来冷的有些哆嗦的翠儿
“把这个递上去,然后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木竹看着手中的竹简,久违的带起一丝笑意。
“是。”翠儿行礼后犹豫几分,低语自言道:“明日奴婢会去送您的。”
竹简翠儿最后只交到了徐公公手上,如今上面的那位,可不是翠儿想见就能见的。
而翠儿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木竹,是在东华门与东内府的墙角。
飘飘的雪花下了一夜,到暖阳照亮树叉时分,翠儿站在东华门不远的墙角,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木竹。
木竹曾经给她们讲,讲自己的家在东华门外,从东华门一直望就能看到,那座最高的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