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熟(11)

谭林林一席话乐倒一片，沈思澜跟着笑，没注意入嘴的小炒肉里混了个辣椒籽，蕴城的辣椒胜在后劲儿足，初入口没什么感觉，稍微嚼上两口，便感觉整个舌面如火灼。

沈思澜这么一笑，一呛，顿时觉得整个咽喉处都被火燎了一番。

他吃不了重辣，一瞬间，脸皮便浮上一层绯色，牙齿咬着舌尖，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到江临屿发现异样，看到的就是沈思澜皱眉，艰难忍咳的画面。

沈思澜捂着嘴，眼眶通红，生理性的泪水漫上来，朦胧胧的一层。他右手在桌下，扯了扯江临屿的手腕，露出些求救的意味。

江临屿轻声道：“等下。”

然后放下筷子，去隔壁小卖部要了瓶冰镇的鲜牛奶，拧开盖子放沈思澜面前。

沈思澜来不及说谢谢，赶紧喝两口缓了缓，清了清嗓子，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谢了。”沈思澜说，“刚刚好狼狈。”

“没关系，如果你想，我明天就忘掉。”江临屿笑了，轻飘飘应声，顺手把沈思澜面前被他碰歪的筷子扶正。

“欸你俩搁那边说什么秘密呢？”骆义隔空抛来询问。

“你猜啊。”江临屿朝他挑挑眉，吊儿郎当应了一句。

“不是我靠，你怎么跟孔雀开屏似的！”骆义一乐，似是觉得这样的江临屿有些少见，像是注入一股新鲜的生命力，十分新奇。

“诶不对啊，你是不是欺负我家小沈了？人家眼睛怎么红了？”骆义看向沈思澜，话音一转。

“咳，不是，刚刚被辣椒呛了一下。”沈思澜揉揉眼，有些尴尬。

“啧啧啧，”骆义若有所思地摇头，连连砸吧好几声，“暧昧，实在是暧昧。”

沈思澜喉咙一紧，感觉自己又要咳。

“行了啊，收收你的八卦之心，要不要再给你加一个大鸡腿儿啊？”谭林林勾指敲了敲骆义的盘边，温声制止。

说着她又问道：“诶？思澜，你原来在那个学校来着？”

“在明德。”沈思澜答。

“哦哦哦，明德也挺不错，我有一个同学就在那边，诶？你当初怎么想要转过来啊。”

沈思澜一怔，眼底闪过一些晦暗不明的神情，被江临屿捕捉到了。

沈思澜转了转手腕上的桃核手串，指尖触着皮肉往下，游移到手串下那道弯月状疤痕上，微不可察地碰了碰。

片刻后，他抬头，笑笑：“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妈换公司了，离这边近一点，就过来了。”

一番话说得简洁而云淡风轻，但江临屿不知道为什么，听出来一种刻意伪装的味道，他戳了戳餐盘里的米饭，又看了看沈思澜，没有说话。

满分卷

对一中的学生来说，每月整两天的月假就像是玻璃罐里积攒的小星星，靠着一天一天与日俱增的数量，吊着被各类大考小考周考月考随堂考创的七零八落的幽魂野学生们。

因此，当文化节正好占领了放假前夕，又冲掉了这一周的小测，大家顿时就觉得末伏38度的高温也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是那种可以撩开脚丫子绕操场跑个八百米，末了把校服一甩，去小卖部抓一瓶带冰块的可乐，再打个冒冷气儿的嗝这样的可爱。

《雷雨》正好排在最后一个节目出演，也算是没辜负这些日子的努力，呈现出来的效果比预想还要更好。

谭林林等在后台，和演员们一个一个击掌庆祝，拍得人面手面相映红。

“一个字，爽！”戴蓉蓉换回校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次放假，我要把书架上的连载文通通追平！再在床上躺到中午十二点！”

“对了，你们晚上有空吗，咱们出去搓一顿，庆祝雷雨圆满收官！”戴蓉蓉提议。

“行啊！就等着今天出去浪呢。”骆义附和道，“俗话说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咱这也算是大考了。”

“得了吧你，不要为自己的享乐主义找借口。”江临屿损他。

“啧，咱俩还能不能好了啊老江，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江临屿点头：“去。”

“诶我，，你怎么这么欠啊！”骆义一句脏话要飙出来，顾及到周围还有女生，咬着舌头收回去，继续指控，“你天天跟我家小沈坐一块，人家怎么受得了你的啊。”

“我同桌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江临屿喝了口水，反问道。

“呦，”骆义咂么下嘴，回过点儿味来，“不是我家的是你家的啊？”

“滚蛋。”江临屿笑骂一声，捞起校服外套往外走。

他脸上笑还未消，微微抿起的嘴角透出些少年人的张扬和稚气来。

江临屿觉得最近真的有点儿飘。

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毫无理由的愉悦。

如果硬要想出什么东西来形容，大概像是幼儿园时期末考了双百，把试卷藏在书包里等父母发现，然后得意地收获他们的双倍夸奖。

沈思澜就像是江临屿珍藏起来的满分试卷。他那么漂亮，挺拔，柔软，像阳光下舒展的白杨树，枝叶脉络一直缠绕进他心腔里。

他甚至有些期待于骆义脱口而出的那些调侃，从而从别人口中，采撷到关于沈思澜和他之间，那些超越别人的一丁点儿亲密。

他的心脏因为这种隐匿的喜欢而深深悸动。

虽然还未表明，但喜欢上一个美好的人，这件事情就足够美好了。

—

五点半打完放学铃，偌大的教室里顷刻间便没了人影，校门口围着住校生的家长，熙熙攘攘的，从学生手里接过行李。

一行人穿过南门拥挤的人流，来到稍宽敞的人行道上，路边花坛的三色堇开得浓墨重彩，像梵高的画稿上调和的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