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熟(19)

十一点半，江临屿戴着被雨淋湿的帽兜回家。

江怀仁被他丢了魂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他还没从姥姥去世的事情里缓过来，拉着他父子夜聊了一个多小时。虽然江临屿也并没有听得进去。

一点半，上床睡觉。

五点钟，被江怀仁起夜的声音吵醒，江临屿看了看手表，才发现自己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雨终于停了一阵子，江临屿把窗帘拉开又拉上，他决定再在床上度过一个浑浑噩噩的上午。

他的思绪简直要爆炸了。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江临屿猛地从床上坐起，以800迈的速度冲出卧室，很快又偃鼓息旗——这敲门声不是沈思澜惯有的频率。

等他打开门，门口的人似乎已经要走了，见到他，眼神一亮。

江临屿认识，是邻居家一位姐姐。

她找到人，似是长舒了一口气，道：“你是江临屿吧，有个叫沈思澜的小男生，托我送只猫给你。”

向前走

三条刚刚光顾新家，刚前一秒还扒着江临屿的裤脚抓来挠去，“嗷呜嗷呜”叫着，好像是要江临屿带他去找人。

江临屿捏了捏猫圆润的双下巴，说：“你沈哥说了，今年你归我养，好好待着，别拆家。”

三条呜呜咽咽，看上去很不服气。

江临屿把猫托起来放床上，和他平视的高度，接着道：“他说会回来，你就好好等。”

三条突然好像听懂了似的，伸了伸脑袋，顺着他的掌侧蹭了过来。

江临屿感受到掌心温热的一团，心里终于稍微有了些落地的实感。

几分钟前，邻居姐姐把三条送过来，说是沈思澜临走前没打通他的电话，这才找了她帮忙。

临走时，女生突然想起来，又交代道：“对了，他还让我跟你转述，说不会不回来。哎呀，我看他和他妈妈走得挺急的，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儿吧，我也没好意思问。”

江临屿想着这话又放空了几秒，回过神来闻到一股臭味儿，转头一看，原来是三条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拉屎。

江临屿待猫甩甩脖子走人，捂着鼻子当起人生中第一次铲屎官。

正这时，床上手机突然响起来，江临屿拿起看了一眼，是一个国外的IP地址，大概是诈骗电话，刚想挂掉，脑中某个地方突然炸开，他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通了，一时间两边都没有声音，江临屿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听见对面试探性的一句：“喂？”

江临屿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叫人：“沈思澜？”

对面轻轻笑了一声，应道“是我。”

“对不起啊，没来得及和你说就走了，我之前打过你的电话，一直显示关机，结果我登机的时候还把手机弄丢了。”

“没关系，”江临屿应道，“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对面顿了顿，继续说：“陆平秋自杀了。”

“陆平秋？”江临屿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就是我们之前竞赛遇到的那个，我，后爸。”

这么一说，江临屿想起来了。

“大概是公司经济出了点问题，我妈也被他吓坏了。”沈思澜叹了口气，语气冷下几分，接着道，“陆平秋在S国还有一家小点的子公司，他出了事，留了一堆烂摊子要我妈收拾。”

“很麻烦吗？”江临屿问。

沈思澜在江临屿看不见的地方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有些低，说：“不知道，我妈总是不和我说这些事情。”

沈思澜抬头，S国的傍晚正在刮冷风，把电话亭的玻璃门吹得一阵，几缕寒气顺着缝隙钻进来。路上行人稀稀落落，裹紧了长短外衣，灯光倾落，街道像是镀了一层白霜。

沈思澜深吸了一口气，把鼻尖的酸意压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江临屿，等我回去，你说不定已经高考完了。”

江临屿愣了愣，好像是一年来，他们一直并肩翻越同一座名为“高考”的大山，现在半山已过，顶峰的云雾正在眼前，沈思澜却突然和他说：我要先离开了，你们继续向前走吧。

“那行啊，要是我考好了，给你当一年的陪读小书童，要是我没考好，说不定复读的时候我还和你一个班，到时候同桌的位置还给你留着。”

沈思澜被逗笑，说：“得了吧，你好好考，说不定我还能和你一起拆录取通知书。”

“对了，帮我好好照顾三条。”沈思澜道，“我家门口花坛里有把备用钥匙，我房间的柜子里还有它没吃完的零食和罐头，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拿。”

“嗯，”江临屿应下，“知道了。他现在正占着我的被子睡觉呢，给你听。”

说罢，江临屿把手机靠近猫鼻子，一阵呜噜呜噜的鼾声传入听筒。

沈思澜笑了笑，说：“三条很喜欢你的，它之前不怎么愿意给生人抱，但对你就不一样，很神奇。”

“嗯，”江临屿笑道，“看来是儿子随爸。”

沈思澜嘴角微微弯起，他没回应这句玩笑话，只说：“江临屿，本来想和你一起过新年的，等明年一起看烟花吧。”

终章

次年，6月24日。

蕴城已经进入初夏，绿意渐浓，草木舒展。

江临屿和骆义打了一下午球，回家简单洗了个澡，出来就看见江怀仁坐在沙发上盘三条。

三条养了一年的膘，终于不负众望长成一个十四斤的大胖猫，往地上一跳都觉得震感明显。

此刻他正懒洋洋以葛优躺的姿势坐在江怀仁大腿上，跟着纪录片里鹦鹉的飞行轨迹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