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118)

朔州城距离京城一百多里，是往来要道。顺着官道再往南走两百里就是观澜江码头，顺流而下便是江南的地界，逆流而上则是宁州，陇南，到了陇南再行三日即可到陵台郡。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段润终于在一间小院停下。看到云微疑惑的眼神，开口：“这里曾是我一个下属的家，他死后这里就没人住了。”

小院里杂草丛生，檐下放的农具散在地上，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段润走在前面推开房门，屋里更是蛛网密布，但好在里面家具齐全，收拾一下还能勉强住人。

“我们先在这里落脚，等我准备些东西就离开这里。”段润一边说一边清理着屋子里的蜘蛛网。云微不知段润有何安排，心里担忧玄十一他们，可自己又帮不上忙，干脆帮着段润一道清理屋子里的灰尘。

大概隔壁人家听到小院有动静，搭了梯子来看，见到两个年轻人，虽看他们神色有些奇怪，但还是好心问：“你们是这家人吗？可需要我来搭把手？”

段润示意云微不要担心，扯出一点笑：“不用了。”

不过隔壁人家是个热心肠，还是坚持送来了些东西。段润也只好编了个理由，道是兄弟二人在外行走江湖多年，偶然路过旧宅，想来祭拜一下死去的亲人，顺带住上几日。

收拾好屋子，段润又出去买了被褥和吃食，奔波许久，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吃点东西吧。”段润将买回来的东西推到云微面前。

“多谢大人。”云微拿起包子小口小口地啃着。

段润瞧云微脸色不好，又起身将买回来的被褥铺好：“一会早些休息，对了后面你有何打算？是回汀州府还是去找太子殿下”

云微动作停下，汀州府是绝不能回去，若是回去说不定还会连累宋叔叔和其他人，唯有的路就是去蜀地，“行安在蜀地。”既然皇帝不想行安知道，那就偏要让他知道。

“嗯，去蜀地是唯一的办法。陛下不愿意和太子撕破脸，你在他身边最安全。”

“可也最危险。”云微开口。

段润应了一声，皇帝既然已经对云微下手，那他绝不会让云微见到李霁，让他坏了事，“我会保护你。”

这个时候云微又想起一些往事：“爹娘在时，逢年过节都有人送来节礼，还有他们去后，每年忌日也有人来祭拜他们，是你。”

段润垂下眸光，只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段大人，我不值得你如此，陛下知道的话，你……”

“我欠夏先生一条命，没能还她，就还给你。”段润动动嘴角，“我在外面。”说罢转身出去。

吃过饭，云微又想到玄十一他们，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一躺到床上就浓浓困意袭来，依稀间想起自己本该有个哥哥，可是母亲为了救一个孩子，流产了。

翌日中午。

随着一声惊雷，云微猛然惊醒。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耳边是稀里哗啦的雨声和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谁”云微心头狂跳，待看到是段润时才松了口气，“段大人，我……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段润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京中出事了，陛下应该会分心去处理这件事，但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

“嗯。”云微点头，“对了，不知京中出什么事？”

“康王逼宫。”段润道。

“康王”云微听着这个名号有些茫然。

段润解释道：“他是陛下第七子，幼时骑马摔断了腿，御医说从此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因此他鲜少在外露面，没想到他暗中一直筹谋皇位。”

“可他不是摔断了腿，怎么逼宫”

段润忙碌着手边的物什一边说：“装的。”

云微：……

云微不禁担忧起来：“段大人，京中出了这样的事，陛下发现你不在，到时候你……”

“不用担心。”段润招招手示意云微过去。

看着段润手里搅和的粘稠物什，云微忍不住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段润道：“给你易容，然后收拾一下就离开这。”

“这么快，不是说会逗留几天吗？”

段润勾勾嘴角：“昨日忘了告诉你，我得到消息后就给太子送了信，早点出发说不准还能早点遇上。”

“行安，你给行安送了信，可他如今正在蜀地平乱，而且如今京中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哎哟！”云微捂住额头。

段润用笔杆子敲了一下云微额头：“就那么护着他？哼…若他不把你放在首位，以后出了什么事便能将你舍弃。”

云微嚅嚅嘴，可在段润的逼视下不敢说话，忍不住腹诽：怎么和宋岚姐姐那么像。

“好了。”段润走到一边洗手，“去照照镜子。”

刚才段润一直在自己脸上涂抹着什么，想到他说的易容。起身拿起镜子一看，这一看不得了，竟生生被镜子中的人吓了一跳。少年眉眼骨相全然不见，只有女子相貌的柔和，而且和自己本来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可以说和那些刺客迎面撞上，他们也只会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姑娘，而不是他们要杀的人。

“这是衣服，你换上。”段润也给自己脸上修饰了一二，让常年浸染着冷冽杀气的脸普通了许多，“你我兄妹二人出身江南，此番离家是为学话本子里面的主角浪迹江湖，知道吗？”

“知道。”云微看着段润放在床上粉嫩嫩的裙子，纠结了一瞬，算了，还有人追杀自己。几下将裙子穿好，少年身量还未拔高，穿起裙子来倒还真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