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许年与岁(10)

软糯的糍糕和香甜的豆沙混着在口中，居然勾起了他些许的食欲。

梁易见楚寻骁一下吃了五个，笑了：“大人是不是有胃口了？”

楚寻骁未应，拿着最后一块透花糍发了愣，他低声问道：“糕坊老板是长安人？”

梁易摇摇头：“小的不知，那卖糕的小童口音不像长安人，也不像本地人。”

“小童？”

“是呢，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伶牙俐齿的很。”梁易比划了一下男孩的高度。

楚寻骁若有所思地抿抿唇，将手里的透花糍咬了一口。

咀嚼间，他莫名想起了尚岁星。

尚岁星虽然是男子，却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毛病，大概是因为长姐喜爱糕点，尚岁星对制作糕点很有一番心得。

在成婚后几日，尚岁星就去过厨房，指点楚府的厨子做过一些极具巧思的糕点，甚是可口精致，但往后却再没吃过。

这透花糍，精致小巧，像极了尚岁星的点子，他忽然想去见见这做糕点的人。

春日将过，人们的衣裳也渐渐薄了。

薄暮时刻，扬州城尽头，一家名唤梦梁阁的糕坊外，一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将外头的卖剩下的糕点搬了进来。

他正要把篮子放上桌，眼珠子突然转了转，小手竟伸进了篮子里。

“啪”的一声，他吃痛地缩回了手，仰着头看着面前拿戒尺打了他一下的男子。

“爹……”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男子，他不过是嘴馋了。

一身烟青色彩绣锦裙的尚岁星单手叉腰看着他：“尚致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已经吃了十四块了。”

尚致远脸一红，像是被强行摁住穿上了开裆裤般羞涩地低下了头：“那是因为爹做的东西太好吃了！吃了还想吃！”

尚岁星气笑了：“花言巧语，再吃的话你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闻言，尚致远立刻摇摇头，笑道：“不会！”

“好了，快去收拾完好吃饭。”尚岁星将戒尺放下，跟着尚致远一起收拾起来。

落日余晖，空阔的后院，尚岁星将饭盛好后坐了下来。

尚致远急不可耐地跑来坐下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好吃，爹的饭总是这么好吃……”

尚岁星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咽下几口饭，尚致远抬头看着他，兴奋道：“爹，你说我们来年能换间大一点的店面吗？”

尚岁星吃了一口饭，想了想才说：“一定可以的。”

闻言，尚致远更开心了，然而，他话锋突然一转：“那爹什么时候带我去长安玩呢？”

第15章

尚岁星的手一顿，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

他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放下碗摸了下尚致远的头：“等咱们的店成为江南最有名的糕坊，爹就带你去。”

尚致远用力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似是找到了什么方向。

而尚岁星再将目光放在眼前的饭菜上后，便再无胃口。

数月前，他濒死之时，太医院院判急送来雪莲，才保住他一条命，皇上也看在长姐的面子上，将库中的两株雪莲都给了他。

待痊愈后，他放宽了心，也准备离开。

虽然长姐舍不得他，但也知道长安有他不愿面对的人。

尚岁星选择了千里之外的江南名城：扬州。

皇上赐他百两黄金和一处宅子，他都谢绝了，带着从前存着的几百两银票已经足够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吃地一脸幸福的尚致远，眼中多了些许怜爱。

在泗州城，他看见了沿街乞讨的尚致远。

那时他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都破烂不堪。

问及才知他父母双亡，自己无依无靠乞讨已经近两年了。

尚岁星想起自己和长姐相依为命的童年，将他一并带上，认他做了义子。

想到楚寻骁，尚岁星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刺痛，眸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或许现在的他和凌稚枫……很好吧。

“爹？”尚致远唤了好几声，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吃啊？”

尚岁星回过神，忙端起碗，笑道：“吃。”

吃过晚饭，尚岁星又教尚致远写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字，见他有些困意了，便让他睡去了。

“爹……”尚致远嗫嚅着说着梦话，不知是在叫亲爹还是叫尚岁星。

尚岁星笑了笑，又想着老这么自己叫他写字读书也不是办法，还是把他送学堂去比较好。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尚岁星执笔站在桌案前，几欲下笔又不知该写什么。

他微蹙着眉，纸上又多了几个墨点。

半月前便已给长姐寄去一封了，她在宫中多有不便，还是过几日再报平安罢了。

次日。

卯时刚过，梦梁阁开了门，外头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两月前这儿突然多了家糕坊，有人买了糕点一尝，味道甚好，一传十十传百，梦梁阁现在倒是有点小名气了。

更何况这还是个男子掌勺的糕坊，就算是来看热闹，也算是门庭若市了。

尚致远不慌不忙地一边收钱一边打包，老练的不像个不足七岁的孩子。

正将做好的枣糕端出来的尚岁星有些心疼，看来是该招几个伙计了，不然往后尚致远去了学堂，他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梁易匆匆赶来，不想透花糍已经卖光了，他看着正将铜板装进兜儿里的尚致远，问“小兄弟，还有透花糍吗？”

尚致远抬起头，见是昨儿问有不有长安糕点的人，便道：“我去问问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