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住的地方是一个院子，地处中心地带。

这个院子是祖传下来的，有一定的年代感。

殷时昭驾轻就熟在胡同里穿梭，直到在门牌号39的地方停下来，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保姆，殷时昭来过不少次，保姆也认得他。

“殷先生，老先生在书房等您呢，一早就交代了您会过来。”

院子里很空旷，只有石桌石凳。

据说以前这里种了一颗银杏树，每年这个时候，黄色的叶子铺满院子。

泡一壶茶，能在这里坐一天。

不过殷时昭是没见过银杏树的，也没尝过茶叶的味道。

他直接走到书房，周杨则是跟在身后。

乍一看到纪老先生，周杨有些错愕。

殷时昭皱了皱眉，“老师怎么瘦了许多？”

老先生咳了几声，“进来吧，我刚写了一幅字，你来看看。”

纪老先生是燕城出了名的书法大家，殷时昭时不时也会练毛笔字。

他的一手好字，可以说是师承纪老先生。

殷时昭粗略看了一眼，只说道：“下笔无力，老师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纪老先生说不准还会不悦。

可他看殷时昭就跟看自己孙子一样，根本不在乎他的直白。

他摇摇头，目光涣散，叹了声气：“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春天。”

不过没有植物，少了万物复苏、百花盛开之景，有没有春天好像并不重要。

思及至此，他捂着嘴又咳了几声。

保姆在门口推门而入，手上端着茶壶。

“按照您说的，萝卜茶煮好了。”

纪老先生笑着点点头，“快，给时昭也尝尝。”

殷时昭和周杨俱是一愣，连带着方才的悲戚感都冲淡了几分。

“萝卜茶？”殷时昭看向老先生。

纪老先生唔了声，突然想到自己这次让他过来的目的，便问道：“我以前觉得你过于冷情，却没想到，你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殷时昭还没喝萝卜茶，听到他的话，手一顿。

“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倒把他给听糊涂了。

他身边就没几个女的，何来的为红颜冲冠一怒？

纪老先生笑着轻啜一口，满足地闭上眼睛，觉得刚才那种胸闷感都驱散了不少。

他好整以暇靠在椅子上，“还跟我装呢？你在茂源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殷时昭看了一眼周杨，周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老先生，您就别打哑谜了，殷总这几日都不曾到过茂源。”

纪老先生微微眯起眼睛，“哦？”

老先生见殷时昭实在不像是装糊涂，便把南榆和南清欢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问道：“那蓝志坚都要给南榆下处分了，如果不是你默许推动，学校能不查明真相，就直接给一个学生下处分？”

周杨想起来了，上次殷旭初确实为了南清欢烫伤的事给他打过电话。

不过殷旭初只提了一嘴，他也没关注，以为后面就没事了。

很快，周杨便在茂源高中的论坛找到置顶的帖子。

“殷总，您看。”

殷时昭一目十行，手指在屏幕滑动。

越往下看，眸色越冷。

他下颌收紧，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屏幕。

看似轻飘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锋利的刀割在南榆身上。

这个帖子，竟然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仗的是他的势。

殷时昭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似乎要将手机捏碎。

胸口胀满了莫名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南榆被人唾骂的时候，被学校强行处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周杨背后渗出冷汗，只觉得殷时昭周边的气息可怖。

“老先生，我们殷总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其中怕是有误会。”

纪老先生笑道：“就他这模样，我还能不信他？”

第40章 无辜

殷时昭啪嗒一声放下手机，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他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萝卜茶，一口饮尽。

“您这萝卜茶不错，谁送的？”

纪老先生眸色隐有自得，“一位小友送的，也就是她和我说起了学校的事，我才起了心思查一查。我这才离开茂源几年，蓝志坚都把学校搅得乌烟瘴气咯。”

如果可以，他是要在学校坚守岗位的。

看着一批一批学生找到自己的目标，为梦想拼搏，他成就感满满。

奈何身体不争气，只好退下来了。

殷时昭大约猜到，他口中说的“小友”应该是南榆。

南榆自然是从小鱼塘店主那边得来的。

殷时昭皱了皱眉，究竟什么样一种深厚情谊，小鱼塘店主才能让南榆予取予求。

殷时昭点点头，“学校的事我会查清楚，您既然不满意蓝志坚，我让人把他调走便是。只是要找新的人来接手……”

纪老先生乐呵呵笑道，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是因为南榆，才起了这个心思。

就让他在生命的尽头，为茂源再做点贡献吧。

殷时昭一口否决：“您的身体不允许。医生究竟怎么说，只是身体亏空了，不能好好调理吗？”

现在医疗发达，很多以前做不到的，现在都能治疗。

怎么偏偏，就救不了纪老先生？

老先生倒是乐观，也不觉得遗憾。

“别多想了，人总会有这么一遭的。”

这一天，听到的消息都不太好。

殷时昭走出胡同，一张脸冷得结冰。

周杨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多话，只是安安静静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