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上台来,低头说了什么,乐赋初轻挑了下眉梢,他低声笑道:
“姐姐好乖么。”
乐向天听见他极其顺口地喊出姐姐二字,情绪格外复杂,偏偏少主的这幅模样喊十鸢姐姐,没有半点违和感。
忽然,有人转头看向他,乐向天心下一紧,他有点干巴地开口:“少、少主。”
乐赋初声音不疾不徐道:
“怎么这么紧张,是担心我责怪你把外人带入圣寨?”
周围哗然一片,二寨主皱紧了眉头,他怒气冲冲道:“带外人入圣寨?”
第七寨的少寨主本来是和他坐在一起的,几乎是立刻和他拉开了距离,不愿意被牵扯的意味不言而喻。
乐向天在心底痛骂江见朷,他没做辩解,砰一声跪地俯身,鼻尖都要溢出冷汗:
“是向天一时糊涂,请少主责罚。”
有人不怀好意地看向乐向天,也有人皱眉,但乐赋初没有说话,没一个人敢替乐向天求情,也没有一个人敢越过乐赋初给乐向天定罪。
乐赋初慢条理斯地重复:“一时糊涂。”
话音甫落,乐赋初陡然闷笑一声,乐向天被笑得浑身发麻,乐赋初漫不经心地扫
了眼乐向天,他指骨在椅柄不紧不慢地敲了敲。
细微的动静在四周的喧闹下其实几不可察。
但乐向天在听见这细微的声音时,却是脸色骤然煞白一片。
有一只蛊虫从乐赋初的衣袖中爬出来,沿着案桌一路爬下,越来越靠近乐向天,四周安静无声,乐向天即使浑身冷汗,却是一动不敢动,任由蛊虫爬上他的衣角。
众人都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第七寨少寨主眼睁睁地看着蛊虫钻进乐赋初的耳朵,他不自觉浑身发抖,他也是蛊师,自然知道蛊师折磨人的手段。
乐向天蓦然仰起头,他睁大了双眼,浑身不断痉挛颤抖,他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都在无声地颤抖,他艰难地发出音节,顷刻间就倒在了地上,在座的寨主都能听见被他压制在喉咙间的低闷惨叫声。
有人朝乐赋初看了一眼,他依旧看向底下蛊师相斗,只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点在桌面上。
他每一次敲点,乐向天的表情就越发痛苦。
在一片死寂中,乐赋初不紧不慢地出声:
“我知道第三寨的忠心,能让你违背命令带外人入寨,只有一个可能。”
乐向天陡然睁大了双眼,乐赋初的这句话仿佛比他身上的蛊虫更叫他觉得可怕。
乐向天清楚,他违背规定,少主即使罚他,也顶多叫他受一番罪。
可如果少主知道他带外人入圣寨是因为二少主,整个第三寨都会背上叛徒的罪名,少主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乐向天挣扎着想要解释,乐赋初皱了皱眉,好像是嫌吵,他手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乐向天浑身僵硬,只敢祈求地看向乐赋初。
乐赋初懒散地倚靠在位置上,他轻飘飘地说:
“我那位二弟啊,许久不归家,或许是早就忘了家中还有我这位兄长在等他。”
闻言,五位寨主都不由自主地脸色微变,立即低垂下头,圣主膝下有二子一女,如今却只有少主一人还活跃在众人视线内,其余人包括圣主都是了无音讯。
他们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却是都默契地略过不提,如今乐赋初亲自提起,让他们不由得心惊胆颤。
乐赋初的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乐向天:
“念在第三寨一直以来的忠心上,我可以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乐向天拼命地点头,怕乐赋初看不见,他艰难地爬起来,头狠狠地磕在地上,闷响声在众人耳边炸起:“属下……愿将功补过!”
乐赋初仿佛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他玩味地勾起唇:
“让他回来。”
他语气中意味深长:“身为兄长,十年未见二弟,真是着实是想念啊。”
他甚至根本不管乐向天有没有办法联系到江见朷,只是平静地提出他的要求。
但谁都知道,如果乐向天做不到他的要求,等待第三寨的会什么。
乐向天嘴唇一点点颤抖,许久,他颓败地彻底俯下身子:
“……属下领命!”
乐向天重新坐了回去,底下蛊师甚至都没发现高台上发生了一起变故,第七寨少寨主忌惮地看了一眼乐向天,他认得少主罚人的手段,那蛊虫名叫噬心蛊,效如其名,一旦被种下这种蛊,试蛊人会尝到被万虫钻心的痛苦,过程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他记得阿翁说过,少主摆在明面上的惩罚,再是狠厉也不过尔尔,最叫人畏惧的,还是那些悄无声息的手段。
即便贵如七位寨主,都不敢保证,他们身上一定没有少主下的蛊虫。
十鸢是第二日才被允许出门的。
乐赋初亲自来接她,他笑得无害:“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他说着问句,却没给十鸢第二个选择,他握住她的手,不等她回答,就直接牵着人出去。
十鸢脸上还保留着那道疤痕,乐赋初看在眼底,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十鸢一出门,就看见被人拖下来的蛊师,那人已经死了,死样惨烈,整张脸都遍布了黑线,除此外,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和血迹。
十鸢忍不住地轻蹙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