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晴娘相识十余年,晴娘都能为了大局放弃她。
如今放弃一个她惯来看不顺眼的周时誉,也不足为奇。
但她不行。
顾婉余忽然懂了,惯来听话的十鸢为何会忤逆晴娘的命令也要赶来虎牙岭救她,人不会一直被理智支配。
顾婉余面无表情地撕碎了信件。
她咬牙替自己处理好伤势,冷静地填充补给,晴娘不派人支援,她就自己干!
十鸢在得知晴娘的命令后,她沉默了许久,她很难说清这个命令是否在她的意料之外。
十鸢只是不解。
为了晴娘口中的未来,她们这些人就是值得牺牲的么?
胥衍忱握住了她的手,十鸢堪堪回神,她听见胥衍忱冷静道:
“胥岸曈会前往琥珀城,周时誉却是未必,我已经派人前往西北了。”
他没有让十鸢不必担心。
十鸢也没让他给晴娘下令,她比谁都清楚,春琼楼内的任务是一层层传递的,就像据点的人不会越过当前的掌权者直接和晴娘联系,同样的道理,春琼楼的人也不会越过晴娘而听从胥衍忱的命令。
十鸢轻扯了下唇角,她没有想要找晴娘问她的问题,晴娘在意未来,十鸢在意的是眼前人,说不清谁对谁错。
但她和晴娘势必有分歧,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十鸢想起了一个人。
她转身去书房提笔写信,口哨声响起,有信鸽飞来,十鸢把信件系在信鸽腿上,低声道:“去吧。”
胥衍忱没有问她是在给谁写信。
她既然觉得日后前往青山城,有一些事情,总要放手由她自己决定。
同样的,她既然决定成为掌权者,晴娘就不能再是控制她的那个人。
与此同时,顾婉余已经做好了准备,她需要先打听军营内的情况,这一点很难,经过之前刺杀,西北军营的戒备森严,绝不是她能轻易溜进去的。
但顾婉余怎么也没有想到,情报来得这么轻松。
她在城外租了一间瓦舍,这段时间她都住在这里,有人踩上了她的房顶,一举一动都透着她熟悉的韵味。
顾婉余有一刹间放下警惕,但还是疑问:
“你是谁?”
晴娘已经让她撤回,就不会再派人来支援她。
眼前女子穿着劲装,都一颦一笑都是勾人,让顾婉余很轻易地认出她是春琼楼的人。
来人笑呵呵地冲她颔首:
“受人之托,来助顾姑娘一臂之力。”
有纸条被扔给她,顾婉余一怔,她皱眉问:“你来自哪个据点。”
来人一顿,她情绪淡了点:
“渠临城,只是如今不在了。”
渠临城。
顾婉余已经猜到她是谁叫来了。
第91章
青云山上,江见朷懒懒散散地俯身替药圃浇水,听见信鸽扑棱扑棱的声音时,他早有所料地抬了抬头,他弹出手指中的石子,击中了信鸽。
信鸽被击中,落地一刹,鲜血从脖颈流出,但依旧扑棱地扇舞着翅膀。
江见朷扔下水壶,他一把拧断了信鸽的头颅,从山顶朝梧州城的方向看去,他慢条斯理地呢喃:
“别急,还不是时候。”
远在梧州城的十鸢也在这一时刻转头朝青云山看去,她脸色冷了下来,她感知不到蛊虫的位置了。
胥衍忱挡在她身前,低声问:
“发生了什么?”
她们此行正在梧州城外,十鸢没让他分心,摇了摇头:“没事。”
十鸢忽然抬起头,她望向头顶掠过的大雕,展翅掠过时,在众人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皱眉:
“这是什么?”
胥衍忱也看见了,他立刻让众人撤退:“我们暴露了。”
十鸢没有一点迟疑地选择他撤退,没有在这个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胥衍忱转头和她解释:
“那是父皇曾赐予胥岸曈的浮云雕。”
“当年邻国进贡此雕时,被胥铭泽一眼看中,可惜雕是猛禽,不曾接受胥铭泽这个主人,胥铭泽恼羞成怒,要当场处死浮云雕,是胥岸曈不忍见其丧生,求父皇将浮云雕赏给了他。”
后来胥岸曈将其一养就是二十年。
闻言,十鸢握住了胥衍忱的手,她敛下眸眼,低声道:“或许我有办法。”
胥衍忱转头看向她,就见她轻轻吹响口哨,胥衍忱听不懂,但也猜得她在做什么,他不着痕迹地皱眉,握紧了她的手。
空中响起嗡嗡的声音,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汇聚在一起,和空中的大雕撞在了一起,像是仅仅擦肩而过,但下一刻,浮云雕陡然从空中坠落,啼鸣长空,它身形巨大,如果砸在人身上,或许能叫人当场死亡。
众人忙忙退散。
砰——
沙尘被风卷起,浮云雕落地,十鸢的口哨声未停,她站在众人前,紧紧地盯着浮云雕的眼睛,那是一双属于猛禽的眼睛,野性未褪,它身上没有血迹,或许是猛禽的直觉,它挣扎地冲十鸢鸣叫着。
十鸢仿佛停顿了一下,又仿佛没有,额间红印隐隐加深。
浮云雕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它不断扑打翻滚,撞在树干上,应是受了伤,却是不管不顾,它的鸣叫声逐渐染上悲恸,四周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胥衍忱的视线却放在女子背影上,眸底闪过一抹担忧。
直到最后,它归于平静,在十鸢面前低下了头颅。
十鸢沉默了一下,她没有去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