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鸢沉默下来。
她看见了戚十堰好像有话要说,她沉默片刻,终究没有选择砍下戚十堰的双手,因为,已经无济于事。
十鸢终究是俯下身子,她凑近了戚十堰,看见了戚十堰涣散的瞳孔,他眸中渐渐印着她的身影。
他看见她了。
戚十堰眼角似有湿润落下,和血迹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
她听见他问:
“我、们……是不是……见过……”
从她初入府,二人见的第一面时,他就想问她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很熟悉,也会在见到她时觉得难过。
他从未告诉过程十鸢,他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江见朷远远地看见女子一点点睁大了双眼,他不解地皱了皱眉,他很清楚程十鸢对胥衍忱的忠心,嫁给戚十堰不过是个任务,她不会对戚十堰有任何留情。
但是,这一瞬间,江见朷居然觉得程十鸢在为了戚十堰难过。
为什么?
十鸢垂眸,她看向戚十堰衣袖中掉落的那枚玉佩,玉佩早有了裂痕,但依旧被他妥善收起来。
十鸢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心思将玉佩收起来,是恨,还是什么?
十鸢不该在意的。
但十鸢依旧记得,她前世曾倚仗于戚十堰,她在戚府度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十鸢很清楚,如果不是轻信了她,戚十堰如今应该依旧是幽州城的大将军,风光无限。
她抬手合上戚十堰的双眸。
她坐在了原地,不再挣扎,她平静地对某人说:
“让他安稳下葬。”
就葬在这峡谷中,和许晚辞、宋翎泉一起。
有人从身后走来,十鸢已经提不上一点力气,江见朷眯着眼眸道:
“十鸢的要求,我可从未拒绝过。”
第97章
安静的密林迎来了一波人,胥衍忱俯身看向地上的一滩血迹,他指腹捻过,血迹已经冰凉,逐渐渗入地面干涸,眼前一幕在告诉他,他来晚了。
周时誉有点担忧地看向他:
“是王妃?”
二人成亲后,周时誉不再喊她十鸢姑娘。
胥衍忱沉默地望着地面上的血迹,蜿蜒流转,好像杂乱无章,但胥衍忱一眼就认出那是春琼楼独有的记号。
她早有所料,甚至给他留下了信号。
她不希望他去追。
远处坡上,十鸢双手被束缚住,江见朷和她三米远,十鸢没有管他,只是安静地望着密林中的人。
她知道,胥衍忱一定看见了她留下的信号。
他会懂她的意思的。
在察觉到她感知不到四周蛊虫时,她就意识到这一幕,她必须在胥衍忱赶来之前结束这一切。
十鸢不想去猜江见朷的手段,但她不希望胥衍忱因她而陷入险境。
许久,密林中的人转身,只是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视线透过虚空仿佛落在某人身上,十鸢确认他看不见她,呼吸依旧是混乱了一刹间。
十鸢的指尖掐入手心,有湿润黏糊在手中溢出。
从青云山开始,她已经抛下胥衍忱数次了,她时刻都在违约,每一次都和江见朷息息相关。
她和胥衍忱离别在即,她本该和胥衍忱度过一个佳年的。
如今一切都被破坏了,公子又在替她提心吊胆。
十鸢垂眸,掩住了眸中泛着冷色的杀意。
密林外,不知何时备好一辆马车,十鸢被江见朷抱入了马车,几乎刹那间,十鸢就觉得一阵晕眩袭来,她挡不住这股侵袭,陷入了黑暗之中。
江见朷早有预料地看向这一幕。
他寻了圣女十年,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百毒不侵是圣蛊的作用,可不是人蛊。
在圣寨时,他不肯将圣蛊让出来也是这个原因。
他寻找她的十年中,研究炼制了不少药剂,一旦她融入圣蛊,他岂不是白费心思。
马车内没有什么案桌,四周也没有座位,里面空荡荡的一片,只铺了层被褥,江见朷扶起女子,将枕头放置在她头下,他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渍,养生蛊正在一点点恢复她伤势。
江见朷指腹从她唇上擦过,忽然低声道:
“骗子。”
明明在燕云城,他试探她时,她说过她从不贪求儿女情长的。
他信了。
结果呢,他刚一下山,就听见她和胥衍忱成亲的消息。
骗子,她就是喜欢胥衍忱。
江见朷眸色晦暗,他一开始就不该手下留情的。
江见朷转身出了马车,他亲自坐在车前架起马车,马车迅速地朝东行去,如果十鸢有意识,她就会发现马车正是一路朝着青云山前进。
马车的速度不快,江见朷也不是很赶时间,十鸢有时会醒来,但时常都是陷入昏昏沉沉之中。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让她有一种回到前世陆家将她送到戚府时任人宰割的感觉。
每一次醒来,身边只有江见朷一个人,她浑身乏力,他亲自喂她吃饭,膳食准备得精致,他也没有一点不耐。
江见朷不担心十鸢会绝食。
她没有放弃这个概念,不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活下来,等着时机回去找她那位主子的。
这个过程中,他仿佛是上了瘾,膳食越变越多,每次都要等十鸢厌烦地转过头才肯停下来,将近两个月后,春色回暖,他们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十鸢没看见她身在何处,尚在马车中就陷入了昏迷。
江见朷抱着她,从山脚走到山顶,直到将她放入木屋中,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