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没忍住地安静下来。
她忽然不解,为什么将军能面对姨娘而无动于衷?
姨娘是她从未见过的绝色,在某一刹间秾丽得仿佛是世间仅存的颜色。
便是身为女子,她有时都会对姨娘生出怜惜。
晴雯头一次对那位早已逝去的许姑娘生出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叫将军对这样的姨娘熟视无睹?
在十鸢和周时誉见面的同一时间,有一辆马车在戚府门口停下,敲响了戚府大门。
一位女子戴着帷幔站在门前,她仰起头,眸中恍惚地望向戚府的牌匾。
门内传来声音:
“来了。”
门被打开,柏叔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女子,他四周看了看,只见得女子的身影,其余什么都没有,柏叔不解地问:“姑娘来此做什么?”
女子停顿了许久,在柏叔皱眉怀疑的时候,她掀开了帷帽的轻纱,在柏叔震惊的眼神中,女子掩住眸中情绪,出声:
“……柏叔,是我。”
第28章
日色渐沉,流水入湖面,湖上画舫,岸边垂柳,和城中的一座斑驳古旧的桥形成一幅难以形容的画,十鸢安静地望着这一幕,她陡然想起了公子。
幽州城常是落雨,公子当真受得住么?
十鸢稍凝了眸色,她轻呼出一口气,只盼着周时誉能早点找到那位神医。
落日余晖将要落幕时,十鸢二人才回到了戚府,一跨入戚府,二人脚步一顿,只觉得今日戚府的气氛有些不对。
守门的小厮望着她的视线掺杂了些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
“陆姨娘,您回来了。”
十鸢意识到了什么,她立时攥住了手帕,但她没有表现出来,眸眼浓了疑惑:“府中怎么了?”
府中上下透着点兵荒马乱地凌乱和小心翼翼的谨慎,每个人望向她的眼神都让她觉得不安,似有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传来。
小厮呐呐地干笑了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吞吞吐吐道:
“今日府中来了一位女子,她自称姓许,在姨娘回来前,将军就得了消息回府了。”
府中没人不知道许晚辞的存在,纵使没人见过她的画像,但也清楚将军对她的一往情深和许晚辞对将军的救命之恩。
也因此,在见到许晚辞后,众人立即意识到一向不近女色的将军为什么会忽然纳入一门妾室。
十鸢的脚步彻底僵硬在原处,半晌,她姣好的脸庞陡然失色:
“姓许?”
小厮再也不敢说话,他呐呐道:“这是金玉阁给您送来的首饰,奴才还没来得及让人给您送去。”
十鸢怔怔地拎起锦盒,像是个木然的傀儡。
晴雯也担心地看向姨娘,她迟疑地劝慰:“姨娘不要胡思乱想,许姑娘三年前就去世了,怕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来冒名顶替的。”
她的话不无道理,一个早就死了三年的人,忽然死而复生地冒出来,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可疑。
十鸢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忽然朝前院的方向走去。
她入府后,从未去过前院,这是第一次,而前院的人也是第一次不知道该不该拦她。
前院早乱成了一团,其实也不是,戚十堰被柏叔派人传消息赶紧回来,他从未想到会在府中再见许晚辞。
她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听见动静,一点点地转过头来,四目相视,戚十堰的脚步被彻底地钉在了原处。
女子忍不住地红了眼:
“……阿堰。”
戚十堰不会认错许晚辞,这世间只有她一人会喊他阿堰。
戚十堰在这一刻不知道在想什么,脑海一片空白,许晚辞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终是红着眼扑入了他怀中。
戚十堰浑身僵硬,他只能任由许晚辞扑向他。
柏叔在看见这一幕时,不由得想起了陆姨娘,她惯来心思敏感,如果她知道许姑娘回来了,恐是又要伤心不安了吧。
他了解将军,将军越是不肯见姨娘,才越是说明问题。
陆姨娘性子柔顺,偏柔以克刚,柏叔心底清楚,总有一日水滴穿石,况且将军从不是心硬之人,府中一切都在渐入佳境。
可现在许姑娘回来了,所有事都会乱成套。
许姑娘没有死,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如果她早出现一个月,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形。
可惜没有如果。
前院内没有人说话,只有许晚辞压抑的哭声,沉默成了一片死寂。
直到外间传来侍卫为难地阻拦声:
“陆姨娘,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入前院。”
这一声打破了前院的安静,所有人都听见女子的声音,她安静了许久,轻声自嘲地问:
“……是任何人都不能进,还是只有我不能进?”
戚十堰蓦然转过头,他站在门口,轻而易举地看见院前的女子,她也在朝这边看来,对视的那一刹,她一点点地红了眼,视线下移,终是白了脸。
这一刻,拦在二人中间的门槛仿佛成了天堑。
她手中拎着的锦盒啪嗒了一声落地。
她望向他的眼神像是在问——不是任何人都不许进么。
她一言不发,湿意悄无声息地从眼角落下,脸色白,唇色也白,像是看透自身处境,她终于不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