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幽州城时,顾婉余掀开帘子,见到路边堵满百姓,哭声连绵不绝:
“将军为何要弃我们于不
顾啊!”
顾婉余看得分明,一开始百姓们只是在不安地询问军队是要去何处,后来人群中有人冒出这种声音,渐渐的,这种声音汇成一片,顾婉余眼神渐渐晦暗,这般下去,很快,全城百姓都要知道她们被戚十堰抛弃了。
戚十堰镇守幽州城将近十载,在百姓中的威信非是寻常人可想象的。
但今日,所有都尽毁一溃。
有人在刻意地想要让戚十堰尽失人心。
在戚十堰决定让城时,那个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顾婉余一眼就认得出是谁的手段——岑默。
顾婉余放下提花帘,她没再看下去,对她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三十里路,戚十堰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艰难,直到扎营待停,一辆马车从后方追来,从马车中下来一位女子,她一袭银白色襦裙,上点缀着绯红的梅花,她容貌秾艳,站在人群中,仿佛能夺去所有人的视线。
她在这一刻也的确万人瞩目。
但许晚辞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四周气氛沉默而冷凝,他们望向她的眼神都透着刺骨的仇恨。
许晚辞呼吸有一瞬间急促,在衢州城拿她做交换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最好是死在衢州城池上,那样的话,她也许会留下一个美名。
但如果她活着回来,她会背上一世骂名。
纵是有人会觉得岑默卑鄙,纵她在其中也无辜,但的确是因她而痛失一座城池。
从她醒来那一刻,她好像只有一条忠烈之路可走。
为什么都要逼她死。
为什么她活着就要名声尽失。
许晚辞闭眼,清泪倏然掉下来,她浑身骤然无力,整个人从高处跌落,有人惊慌地上前接住了她:
“阿晚!”
戚十堰晚了一步,他沉默地看着胥铭泽将许晚辞带入了帐篷,须臾,他沉声叫了大夫,转身跟着一起进了营帐。
军医替其把脉后,数针就让她醒了过来:
“王妃身体虚弱,莫要再让王妃情绪激动。”
许晚辞一醒来就听见这句话,她怔怔地望着帐篷的屋顶。
……王妃。
她的身份已经盖棺定论。
胥铭泽满脸阴鸷焦急地询问她的情况,许晚辞终究是出了声:“我……没事……”
戚十堰沉默地望着这一幕,除了他们三人,没人跟着一起进来,军医也退了出去。
戚十堰只是望了眼二人交缠在一起的双手,许久,他低声问:
“她呢。”
胥铭泽冷冷地皱眉,他当然知道戚十堰在问什么,他有意让戚十堰滚出去,但在对上戚十堰的视线那一刻,胥铭泽莫名想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今日对戚十堰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想至此,胥铭泽冷哼了声,终是将声音咽了下去。
许晚辞偏过头,她脸上还有泪痕未干,她只是安静地望向戚十堰,一脸迷惘。
戚十堰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他眸色深沉:
“你有没有见过陆十鸢。”
陆十鸢?
片刻,许晚辞脸上有一刹间的迷惘,她直到这一刻才知道陆十鸢也被掳走,许久,她才哑涩地出声:“……我没有见过她。”
许晚辞没见过陆十鸢。
从那一晚开始,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戚十堰沉默,他心中或许早有一种猜想,尤其是在察觉衢州城对幽州城的弱点尽数掌握在手的时候。
但哪怕从许晚辞口中得到了答案,他依旧是不敢确认。
最后一晚,她险些丧命,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或许早就死在胥铭泽的手下。
她如果真的是祁王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击之力。
戚十堰在给她找借口。
但戚十堰比谁都清楚,能靠近书房的人,如果必然会有一个人有问题,那么只会是陆十鸢。
戚十堰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帐篷。
柏叔也来到了扎营之地,他苦涩地看向戚十堰,低声:“将军,府中的奴才能遣散的都遣散了,老奴只带了数人。”
戚十堰低低地应了声,他抬头望向幽州城的方向,眸色晦涩难辨。
柏叔一时间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许久,柏叔听见他声音沙哑地说:“柏叔,去查一个人。”
柏叔不解:“查谁?”
“陆十鸢。”
“她到底是谁。”
柏叔愕然抬眸。
他忽然发现,将军的脊背不再似往日笔挺,仿佛要被无数的重担压垮。
*******
十鸢和胥衍忱依旧留在衢州城。
衢州城又落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地砸下来,砸在屋檐上,再顺着檐角滴落在地。
城主府忙乱一片。
十鸢一直都知道公子身中剧毒,也一直都知道他时刻在忍耐疼意,但她从未见过剧毒发作时的公子。
没有一点预兆,他手中的笔墨瞬间掉落,整个人闷哼了一声,他脸色刹那间煞白,双手紧紧握住轮椅,手背上青筋暴起,在她慌乱上前时,他猛地偏过头,低哑着声拦住了她:
“十鸢,出去!”
十鸢难得没有听话,她上前握住轮椅防止侧翻,她焦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十鸢碰到了轮椅,才发觉他浑身早疼得没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