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如常(105)CP
柳江的房间里有很多磁带,各种批次,各种价位,欧美金曲或是大陆流行乐,我见过太多了,也只当是被随手放在纸箱里的,从来没想过拿出来。
现在我重新把磁带捡出来,转向正面,浅米色的封底,正中心的矩形框内,是一个全大写的英文单词——EAGLES。
这是《加州旅馆》的磁带。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我胸腔中横贯过去,我想起了昨天“梦”里的稀碎片段,他就是坐在我的床尾,用一种似乎从来没有忧虑的腔调奏响这首歌。
现在,我感觉他就是故意把这盘磁带放在纸箱里的,他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要告诉我。
至于我该怎么知晓他想要传达的信息——我家里还真有一台磁带播放器。
大概是我搬到这里的公寓没多久,我注意到,我新购置的吧台桌上有一处空位。
我试着放过杯架,放过咖啡机,或者花瓶或其他装饰品,总之都不合适,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胡同里的二手家具店闲逛,正巧看到了这台磁带机,包着一定要当冤大头了的情绪,我把它买了回来,没想到正正好好,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浑然天成。
真蠢,真好笑,就好像那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今天。
为了我能找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我来到吧台桌前,将磁带播放器的插头连在发电机电源处,一声开机提示音后,绿灯亮起。
我打开磁带盒,把那盘磁带抽出来,A面朝上。机器开始运作,我听见了微微的磁带转动声,紧接着,前奏开始响起来。
我按住磁带快进键,乐曲的播放转动至那一晚我所听见的最后一句,短暂的停顿以后,下一句歌词响起。
“I had to find the pasage back to the place I was before
(我必须找到来时的路,回到之前的地方)
Relax said the night-man We are program to see
(别紧张,值宿的说,我们只是按程序迎接)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but you can never leave
(你可以随时结账走人,但你永远无法挣脱)”
结尾处是主唱堪称精妙绝伦的转音,随后便是一段吉他合奏,到这里,歌曲的歌词已经全部结束了。
我的手撑在吧台上,屏气去想刚刚这句歌词,紧接着又重新把磁带倒了回去。
磁带中的主唱原原本本把歌词唱了一遍,第二次把结尾处的转音做到了极致。
我没停下,又一次将带倒了回去,这次直接回到了开头的地方,从第一句歌词开始,我重新把整首歌听了一遍。
三遍结束,我改为双手撑着吧台。
三遍音乐都是在我的耳边奏响的,我恨不得直接钻进磁带里,来到磁带盘上所写的1994年冰封地狱演唱会现场,上台揪住主唱的领子,问问他究竟写这些词的意味是什么。
我收回自己堪称荒诞的想法,把即将转动到最后的磁带机停住。
我转身去,背对着吧台,然后一点点向下蹲下去,滑坐在地板上。
如果我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我是一个与这些无关的人,大概能察觉到这句歌词所能带来的信息,但作为我,作为现在无能为力的杨平生,我的脑子里似乎有着千万种猜想与思绪,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焦躁,慌乱,困,想要呕吐,无聊。
种种情绪一股脑儿涌进我的脑子里,向下,顺着喉咙来到胸腔,紧接着是位,接着又毫不犹豫地向上反,让我想要一口气吐出来。
我用手捂住嘴,好不容易止住干呕,我深吸几口气,用力把情绪平复下来。
冷静点,杨平生,冷静下来。
我的呼吸慢慢变缓,我仰起脸来,后脑勺靠上墙壁,终于从情绪的泥潭中将自己拔出来了。
不行,我还要再听一遍——我一定要把信息找出来无论用何种方式。
我反手向上伸,想让磁带倒回到一开始,但受限于姿势,我的手只抬到一半便被吧台边沿卡住了,尝试几次之后,我决定还是爬起来按键,但手一挥,我意外打到了快进键,磁带开始向结尾的空带区转动。
我为自己的手忙脚乱叹息一声,缓慢支起上半身,半跪在地板上,等待磁带空转到结尾。
然而,在空转了半分钟之后,我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什么。
有人在说话。
磁带的后半段里,刻进了其他声音!
我当即弹起快进键,将磁带倒回声音一开始的地方。
磁带卡顿两下,继续播放,最先冒出来的是几声遥远的呼喊,像是有人在远处说话,接着声音近了,有人贴着录音设备在说话。
那是一个青涩而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喂,喂?听得见吗?”
是柳江的声音。
准确的说,是高中时的柳江。
尾音尚且清澈,发音方式还有些许不对,属于少年的单薄体格带来的胸腔共振效果,我听过就再也不会忘记。
“这里是十六岁的柳江!现在是体育课时间,我要在我最爱的一盘磁带里留下对未来的爱人的话——”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通过回音效果来判断,他应该是躲在某个角落,偷偷用随身的磁带机刻录。
笑完,他认真起来,清清嗓子,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对我未来的爱人没有要求,他可以好看,也可以不好看,他可以正经,也可以嚣张,他只要做他自己就好,我希望他快乐,没有烦恼。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磁带并不清晰的音效记录不下什么细节,但我能想象此时此刻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