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如常(65)CP
一个小时的尝试以后,我发现了两件事情。
一就是这代码依旧是我的风格,没错,我之所以说是“依旧”,是因为这代码并非一成不变的,在我上次关掉后台系统之后,它又生长了不少。
二就是,我开始看不懂这些代码了。
如果将一个游戏的完成度比作一张可见的艺术作品,最简单的a点到b点的程序运行是一张儿童的简笔画,可运行的小品级flash游戏是一张艺术生的考试作,可上市销售的独立游戏已经迈入了小众艺术家的门槛,而如常计划在发布以前,是可以摆上美术馆,参与同期拍卖品竞争的程度。
——至少在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是如此的。
而现在,它在向着一种可观察但不可模仿的方向迅速发展,如果要用艺术品的程度来比较,它现在已经迅速超越了美术馆的收藏范畴,向着博物馆的收纳行列挺近。
但以现在的成长速度,它很快也不会只在博物馆了,它会是梵高、莫奈、达芬奇,以及我没法去形容的等级。
无论是程序复杂程度,还是技术的完成程度,甚至是从一行可见的编程开始,后台的一切东西都变了,这种程度的变化,我用“生长”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那这种程度的生长带来了什么变化吗?
我闭上眼睛,倒退着回到第一次进入如常计划的那一天,好像还真不一样。
第一次进入如常计划时的炫目和迟滞,到越来越真实的色彩、触感、声音,乃至没法用语言形容的感受。
以及,柳江。
对,柳江。
因为柳江一直是我关注那个世界的中心,所以他发生的一切变化我心知肚明。尽管我曾经没关注过柳江的人际关系,也没在乎过他的演出和训练,但关于他的记忆我还是有的。
比如他躺下时说话的声音,他发呆时会把短袖袖管撩起来的习惯,还有他左手大臂内侧的一颗痣。
他越来越像柳江了。
不,他开始变为柳江了——还是说,他本来就是柳江?
我退后一步,白板上已经写满了单词和连接符,围绕着我和他,我们之间的是一条从我到他的箭头边画着一个问号,以及那句他不知用何种方式留给我的“不要叫醒我”。
在此之前,我试着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证明这句“不要叫醒我”,现在我站在这里,把他留给我的话和这个不断生长着的世界放在一起,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就像侍者说的,一切走到最后终有意义。
一切还在生长,我不应该那么着急去求一个结果,求他跳出来,或者忽然去证明自己还在。
我不应该叫醒他,我应该和他一起沉睡,一起做梦,等到合适的某一天,我们再重新一起醒来。
这就是如常计划的意义。
我的好学生心态让我凡事总是在求一个意义,求一个结果,就算我在如常计划里见到了从没见到过的他与自己,我在现实中也总是想讨个说法。
我想问柳江去了哪里,我想问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我想问他为什么明明看得见我却不说。
其实都没必要。
我只要再等等就好了——这方面,耗子还真说对了。
安静无人的会议室里,我从旁边拉过一个转椅。
马克笔放下,我坐在椅子上,白板最中间的“柳江”二字被我画上了圆圈,在那名字周围,我画上了一圈向内的箭头,这便是我一切行动的最终目的。
我忽然想起在过去的某一天,柳江给我听的一张硬摇滚专辑,有一首歌有着曾经的我怎么也不能理解的标题。
I Was Made For Loving You.
我生来就是爱你。
来吧。
我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依然和柳江一起坐在垫子上,那盒巧克力牛奶还完好无损放在我们之间,他和我的对话刚刚进行到“他说的没错”。
我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确认柳江还是在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他没有醒过来,他还是如常计划里那个柳江。
而这个柳江刚刚告诉我秦博文嘴里的谣言是真实的,他用一种极其直白的方式对我进行了单方面出柜。
在上一次尝试里,我头脑一热就紧随其后出柜了,顺便表白。
现在我可以按图索骥重来一次,重新找到那个让柳江变成真正的柳江的bug,或者只是单纯的临门一脚去表白,让柳江拒绝我或答应我。
毕竟说爱他本来就是我的目的,不是吗?
不是。
着什么急,杨平生。
如果我现在去说爱他,那我除了爱他什么都没有,我根本保护不了他,我只能和他一起受苦。
再说柳江也不一定会答应我。
他从某些方面来说比我成熟,他知道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孩,人生八字没有一撇,干事只知道野。
我把牛奶拿过来,平静地回他:“我知道。”
“你知道?”他的反问果然如同上一次一般马上来了。
这次我没有马上回他,低头把吸管包装打开,戳透锡箔纸,把牛奶递给他,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这股沉稳简直就是我想象中的自己。
“与其让他们随口说别人。”我说,“不如我们反击吧。”
柳江眉毛一抬,问我:“反什么?”
我无语,他也无语,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开了个贼烂的玩笑,清清嗓子。
“怎么反击啊……”他低下头去,嗓音像是闷在被子里,充满了鼻音。
长大了人就会知道,最恐怖的事情不过一死,好着活赖着活,最后的结局都是殊途同归。但学生时代不一样,那时候总觉得有些东西的威慑力可以凌驾于生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