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肆意(188)
刚好有救护人员提着担架经过,他一看见,就摆手说自己不需要,能走路。哪料到救护人员说,“你不需要,有人需要。跟你一块的女生现在还没醒呢。”
听故事的护士连忙追问,“然后呢?”
“然后他边哭边跑向女生躺的地方,还没跑到女生身边,半路就晕倒了。”她翻过一页,带着轻笑叹道,“你知道的。这种情况是因为太害怕太恐惧,呼吸过于急促,碱中毒了。”
“我当时就想着,这得有多喜欢啊,都到这地步了。最后,还是用上了担架。”
她站在医院走廊上,隔间不时传来的谈笑声清晰飘进耳里。
思绪收回,她推开门,那人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小狗,在他的脚边打转,他拿着根火腿肠低头喂着它,漆黑的碎发微微垂落。
许嘉走近,“怎么只有你?”
“你妈妈看到我,就走了。”周斯礼见是她,站了起来,将剩下的火腿包装袋对折丢进了垃圾桶里,站在她身前,垂眼问:“你心情还好吗?”
“还可以。”许嘉如实说着。
墓地园在山上,下山的路有很长一段,两排立着高大挺拔的榕树,他们并肩走着,夕阳余晖洒满了两人一身。
周斯礼并不想安静走完这一条路,欲要开口时,身旁的人忽然问,“喜欢我,应该很辛苦吧。”
他思考了一会,不明白这两个词怎么能搭在一起,“‘喜欢’怎么会辛苦?”
许嘉停下脚步,看着他。
“实话说,出分那天晚上,我回家的路上很缺德地摘了一朵花,听起来有点荒谬,但我还是边摘一瓣,边问,你是否喜欢我。”
习惯了被拒绝,周斯礼说这话时不太敢面对她的视线。他垂眸盯着地板,侧脸比梦里的轮廓更清隽利落。似曾相识的画面令她呼吸困难,心脏窒息地闷痛。
“因为太想知道结果,私心希望这个过程不要太长,等到花瓣快掉得差不多,甚至肉眼就能数清的时候,我又不太敢知……”
“周斯礼,我喜欢你。”
话没了半截,他愣了好一会,花了几秒的时间去反应刚刚念得是否是自己的名字。
他的确是叫周斯礼。
zhou一声,si一声,li三声。
放眼望去,目前叫这个名,且在她附近的人的确只有自己。
周斯礼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向她,看清她时,慌乱地捧起她的脸,屈指,不知道该从哪里落手,反应格外笨拙。
这时,许嘉握着他的手,盯着他,脸缓缓贴近温热的掌心。一滴,两滴,滑过她的脸颊,周斯礼小心用手心托住她不轻易展露的情绪。
回想起那个令人心悸的噩梦,她眼眶渐渐湿润,忍住别过头躲开的冲动,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又或许不只是这么简单。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
“好,我答应你。你别哭了。”还好自己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他急忙从口袋摸出纸巾,对角叠起,按着她脑袋轻而柔地擦拭她的脸,温声,“我是想说,就算你给不出回应也没关系,就按你的节奏来,也挺好的。时间多的是,我陪你慢慢来。”
许嘉顿了顿,问了个平常绝不会问的蠢问题,“所以,那个花……”
“没数完,我就丢了。”周斯礼将湿润的纸巾叠起来,下意识放回自己口袋里。“花的答案不重要,你的答案才重要。”
现下的情况着实和之前倒换过来,许嘉沉沉吸了口气,极力敛起情绪,缓了一会,她伸出手,朝他摊开手心,“牵手。”
“好。”周斯礼十指微转,插-进她指缝将她手牢牢扣紧。
两人继续朝山下走去,这一次,肩膀紧挨着肩,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令她温凉的指尖染上暖意,她后怕地握紧,“以后我在哪,你就在哪。”
“好。”
忍着恶心的肉麻感,她飞快说出:“你要永远喜欢我,只喜欢我,最喜欢我。”
“好。”
像是三魂七魄丢了一样,他呆呆地应着,许嘉的温情和耐心同样有限,冷声,“如果只会说一个字,那还是把舌……”
下一秒,她就被人腾空抱起,还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服,耳边的头发微微凌乱。
一片片葱郁浓绿之间,前头是仿佛走不到尽头的宽阔大道,少年抱着她向山下飞快跑去,笑眼弯弯。忍了许久的笑声从嘴角溢出,他极为畅快地喊出:
“许嘉喜欢我,她说她喜欢我——”
那句话经群山回荡,远远地送出去,又从远方传来阵阵回音,惊走树上几只雀,飘飘忽忽,落到实处,化为满山浮动的虹霓。
她抬起眼,目光停在他唇边的梨涡,不一会,无声勾起唇角。
一只手慢慢滑上他的侧颈,周斯礼收到示意,笑着低下头,柔柔地亲吻怀里的人。
一个炽热而漫长的夏天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