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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合成愁(15)

作者: 水川 阅读记录

他在下诏赐婚的同时,将利仓从都统的职位,提升为长沙国的丞相。

辛追出宫的那日,他让福顺把一支竹签交给她。

从此再无牵挂了,让她在那个边境的小国,自生自灭吧。

他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江山都是他的,想要漂亮的女人还不容易?

第7章 烟消云散

在一个天光微亮的阴霾早晨,她一身白色布衣,登上辆小马车向宫外行去,只有小小的刘恒来为她送行。巍峨的皇宫在背后越来越远,只余下前面茫茫的道路。

辛追再次想到那支竹签。

毁予梦者,送还与汝。

车帘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几滴雨水飘到辛追的脖子里,帘子被风撩起了半边,她伸手去拉。

雨幕之中,一个蓝色布衣的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头发和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蓝色变得深蓝,面目有些模糊不清。

她随意看了一眼,轻轻放下帘子。

福顺说:“在你们私奔的那天,景王以命相逼,过不几日命真的去了。赵王刚继承了王位,王后又有了身孕,皇上和皇后都很高兴,立即赐了名字,若生男叫张季,生女便叫张嫣。”

这或许,是那个男人故意让说的吧。

辛追笑笑,不置可否。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使命而活,她很羡慕那些做得好的人。

福顺最后又说了些话。只是前程往事,今后都与她无关了。

福顺走的时候,她把竹签又还给了他,并让他交给皇上。

让一切都淡忘,去到偏远的长沙国重新生活,过宁静日子。

充满海气的小国,让辛追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荷花,包括荷花下的莲藕。那个泥土味的植物,总能让她想起故乡的情景,以及刺绣的日子。虽然她自那幅鸳鸯画后,再也未绣过任何东西。

自从婚后,她从未和利仓同过房,倒是体贴地为他收了一房妾室。因为是皇上赐的婚,利仓也不敢有什么埋怨。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荷塘边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到了十个月,好不容才生下了个男婴。利仓给他取名叫利豨。

婴儿的起居,她从不让别人插手,都是自己亲自照料,虽然辛苦,却给她带来不少乐趣。这个孩子,似乎与自己一样孤单,就算是醒着,躺在襁褓内也不哭不闹,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每每这时,她就会露出满足笑。

生活古井无波,皇城的消息偶尔传进她的耳朵。

刘邦在国势稳定的情况下,开始肃清曾与他共同患难的异姓王。期间又与老相熟的冒顿单于,发生几次斗争。楚王韩信、燕王臧荼、代相陈豨,彭城之战中出过大力的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等,因各种缘故纷纷毙命。卢绾也逃到匈奴。

长沙王的吴芮,经常来找利仓商量对策,利仓无法,亦是苦恼着脸。她见此,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何需忧心,皇上不会对长沙国出手。”

果真,吴芮是这些异姓王中,唯一的幸存者。

赵国的张敖险些被处死,却不知为何又被放了出来,仅仅把爵位撤掉,贬为宣平侯。

她听到这些消息后,只是一笑而过。

那天,荷花的苞蕾冒出了绿色叶子。

利豨拉着她的手,忽然问:“母亲,父亲为什么从不来这里?”

“为什么这么问?”

“利扶说,父亲不爱你,爱的是姨娘。”

她微微一笑,“何必在乎众人的眼光,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利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母亲呢?母亲爱父亲吗?”

她笑笑,“爱不爱的,都已经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关系呢?”

利豨抬头看着她,不再言语。

爱不爱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汉建立第七年的四月二十五日,皇上驾崩,谥号为“高皇帝”。太子刘盈,即将成为大汉第二代皇帝。

皇上这一大悲事件,在当天晚上就已经被所有的人知道。

府里的侍女和男仆,匆忙地挂上白色的灵纸。

她站在荷花池边,默默地看水中的倒影。一阵清风吹过,满院的杏花雨在空中飞舞,虚无缥缈,如梦似真,就像那年长安的柳絮,漫天潇洒,走在哪儿都是,抚了一身还满。

那人还是去了。

如果活着痛苦,还是死了的好,有时候,死也并非一件坏事。

这次倒没了眼泪,仿佛在几年前已经流干了,心里只是微微的酸涩,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斋忌三日后,丞相府的男主人却突然一头倒在了床上,旁人皆想着过几日就会好的,谁料到竟会撒手人寰,无疾而终。

利豨成为第二代轪侯。

惠帝六年秋,有赵国的使者,风尘仆仆地赶来长沙国。

辛追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使臣来接她的时候,她也未拒绝,换了衣服,就带上利豨随车而去。

日夜不停的劳顿,总算来到了宣平侯府,她刚下车,就看见了一个少妇站在大门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她一眼便看出,这就是张敖的妻子,鲁元公主。她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鲁元也未多话,直接带她到达张敖的房间,便转身出去了。

空旷的房间,一个声音轻声叫道:“辛儿,是辛儿来了吗?”

她侧脸看见,瘦骨嶙峋的张敖面色灰白,正努力撑起上半身,朝她的方向伸来一只手。看其情形,已是灯末油枯之际了。她没有动,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手在空中抓了抓,最后沮丧地放下。他淡笑着说:“你还是那么美丽,一点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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