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前夫今天火葬场了吗(110)
——
谢流忱一从洞里出来就要求烧一桶热水,他要沐浴更衣,还要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袍。
这个要求虽然离谱,可他深入敌阵,还向外递送消息,告知此处的具体位置,以及该避开哪处毒瘴,携带什么药物来防御毒虫等细节,减少了伤亡。
冲着这件事,他的要求被满足了。
谢流忱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再将两只手都包扎好,尤其是右手,包出了像有一整只完整的手的模样,绝不能让崔韵时看见这样丑陋的伤口,更不能在将来这只手长齐全之后,让她觉得他是非人的妖物。
做完这一切,他刚想去见她,踏出门又想起来,头发还湿着,好不美观。
他只得站在山坡上,让风带走发上的水气。
和风吹拂过面颊,像是谁的手在轻轻抚触,他闭上眼幻想,他正靠在她的膝上,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休沐日。
从他们成婚以来,他们就一直如此恩爱。
他们在院子里一起种下三棵石铃树,他们去过东山看秋错花,也去过南池州,在他的家乡住上两三个月。
晚上并肩躺在榻上时,他们会偷偷议论其他人的是非,交换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今年是他们成婚的第六个年头,他们到这里踏青,她在草地上坐下,招呼他靠在她腿上。
而他渐渐睡着,等他醒来,他会告诉她,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的他从不曾站在她身后,每当她和他的妹妹有矛盾,他都站在妹妹那一边,旁观她为自己据理力争的可笑模样;他还因为父母婚姻的不幸,而拒绝承认对她心怀情意,又不能自控地介怀她对白邈的挂念,所以既不愿放她离开,又故意折腾她,不想让她太好过。
梦里的他对自己说,只是将她当作一只宠物鸟,随便养着取乐逗弄,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
其实他喜欢她,又怨恨她。
他怨恨她的存在,若世上没有她,他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人?他又怎么会受这些煎熬?
这时崔韵时会说什么?
她会说你又做乱七八糟的梦了是吧,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打死你。
然后捏起拳头往他的手掌上撞,跟他说白邈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男子要大度一点,才会得到妻子的疼爱。
他们就这样一年年地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她老了,变得不漂亮了,可是他有红颜蛊,他会老得比别人慢,会比她瞧着年轻。
她不好看,他还是很好看,这样就没有人和他抢了。
原来他想要的是这样的一生,可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错了。
他一直嫉妒白邈,后来嫉妒薛放鹤,他以为自己是嫉妒他们被崔韵时善待,被她喜爱。
可是他其实也很嫉妒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这种感情是喜欢,他们清楚地明白他们爱着崔韵时,所以永远都不会做出让她痛恨之事。
有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以为又是头发上未干透的水珠,等它们落到手腕上,温温热热的。
他才恍惚地摸了一下脸,原来是他自己的眼泪。
——
薛朝容发了高热,好在此地是苗人的地盘,有不少药材。
崔韵时煎好退烧的汤药回来,一路上听了不少消息,这次突袭几乎抓获了所有乱党,只有一个所谓的大巫和她的心腹逃得飞快。
还有兵士在搜捕躲藏在附近的一些流散乱党,提醒她也小心一些。
崔韵时谢过那人的好意,继续往回走,快到地方的时候,她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回头,两人对视片刻,崔韵时知道是她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她说:“我把药端进去就出来。”
“好。”
崔韵时心想,谢流忱只说了一个字,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反倒透着说不出的温柔,这就是他让除她以外的人都如沐春风的秘诀吧。
他有那么多能让人安心的技巧,可是却吝啬于用在她身上。
崔韵时只进去一会就出来了,谢流忱等在木阶之下,她问:“你想去哪谈?”
“你有什么好地方吗?”
崔韵时随手一指一片平坦的草坡:“就去那吧。”
她走到自己选的地方,刚要席地而坐,又想起他爱干净,不愿让这些草屑沾在自己的衣裳上,她准备换个地方,他却已经坐下了,没有多余的话。
崔韵时便也不再多说,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他说的“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近日做的事越来越超出她的理解,如果她心再大一倍,人再蠢一倍,她可以把他今日的言行全归结于简单的一句:啊他一定是喜欢我,所以才这样关心我,想和我交心。
可这不可能,【谢流忱喜欢她】的荒谬程度,堪比【白邈其实是个女人】。
谢流忱看她沉默的样子,心就像挂在万丈悬崖上一般毫无着落。
牵丝蛊抓住机会开始作乱,他极力忍耐着,不想在她面前口吐鲜血。
谢流忱终于先开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问什么都可以。”
“什么?”崔韵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我该问你什么吗?”
“就是……这些年,我时常觉得你想问我一些事,可是你最后都没有说出口。”谢流忱少有的笨嘴拙舌起来。
崔韵时恍然,哦原来是说这个啊,她确实曾经想问他很多她不能问出口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为什么对我那么无情?
为什么娶我,又不愿意和我同房?
她曾经在许多次气愤委屈的时候,想要放声大哭,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待她,她偶尔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他判定有过的罪人,所以他心安理得地用他的方式惩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