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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楼西畔桂堂东(26)

作者: 法乔 阅读记录

一位穿着道袍的青莲山弟子闻声赶来,匆匆行了礼就问两人是否来自京城宋府,宋喃无力回答,倚着亭角虚弱地点了点头,

“道长久病不愈已经驾鹤仙去,现所有事务由大师兄主持,想必宋公子早已知晓,”那名弟子顿了顿,又继续道“大师兄几日前便预料到有贵客前来,特命我在此等候,助贵客尽早登上峰顶。”

纪优辞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这下公子不用受罪一步步爬阶梯了,正准备向小道士表示感谢就被宋喃截了话头,

“多谢道士好意,在下想凭一己之力上山,不劳烦了。”

小道士点点头,又行了一礼,

“恭喜宋公子过了大师兄设置的第一关,剩下的路的确需要您自己完成。”

宋喃撑着站直身子回礼,用眼神示意纪优辞先上去,自己要一个人走,后者一看,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个劲儿的摇头,宋喃走近他,轻抚他的肩头,以眯眼轻笑回应,“你先上去吧。”手掌轻轻用力,纪优辞肩上一疼,抬眼对上宋喃的目光,那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坚定,他委屈的撇嘴,撇完后还是慢吞吞的转身往山上走去。

小道士也不见了,宋喃望着满眼的青翠欲滴感受山林俱静,心情格外的好。

一阵琴声传来夹杂着话音,落到宋喃耳朵里便成了清晰的语言,

“宋公子,求人应有求人的态度和诚意。”

宋喃会心一笑,看来三跪九叩是免不了了,两千八百级阶梯剩了一千六百级,想要到达峰顶还需跪五百三十四次磕一百七十八次头,小道长替他减了一半,还算心善。

每磕一次头宋喃都能想到许凭阑,他的眉眼他的薄唇,他说话时清冷的神情,他高兴时轻扬的嘴角,他见到衍哥时抑制不住的激动,他调戏肆意时迷人的桃花眼。从第一次见他到后来的每一次见他,许凭阑的模样都深深印在宋喃的脑海里,小时候的他精灵古怪爱捉弄人,长大后反而沉稳冷静了不少,不过宋喃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是那般小孩子脾气。

离峰顶越来越近,宋喃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额头已经出了血他也毫不在乎,一想到那天清晨自己亲手抚摸了那张好看到有些冶艳的脸,便忍不住想把他藏起来,带回自己的小屋子里好好观赏,看个几天几夜才行,而且其他人谁都不准看,只有他能。

想到这里,宋喃捂起嘴巴偷笑了一声,又看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才继续叩首,一滴血顺着鼻梁滴在了唇上,宋喃动动嘴巴让它化开,感受到唇上的滋润又高兴得不行,这也算有点血色了,加上之前又耗费了些体力不由得开始微喘起来,宋喃能感觉到脸颊两侧生出了红晕来,如果能在这时候见到画楼,就能让他看到脸色红润的自己了。

“宋公子,大师兄请您去清凉殿。”

宋喃起身,见到了半山腰的那位弟子,回头一看自己已经登上了峰顶。

和画楼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就连想着他的时候也能让人忘记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上来了,跟着小道士往清凉殿走,连额上的血迹也无暇顾及。

清凉殿内,四个角落里都生着烟,一进去倒真有些如临仙境的感觉。一位道士闭着眼睛盘腿端坐在大殿中间的软垫上,黑发用木簪束着,臂弯里挂着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宋公子请坐。”

宋喃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烟雾缭绕中看不清对方的脸。

“宋公子此行,可是为了求药?”

“小道长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曲行舟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二十多年前自己随师父去京城宋府求药,宋喃还在娘胎里未出世,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郎,不禁让人唏嘘。

“你想要救你心上人的命,就得拿别人的命来换。”

曲行舟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宋喃身后,手持拂尘,正背着他准备出殿,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感情,

“不过,你的命我不收。”

宋喃调整姿势跪在垫上,对着面前季道长的画像磕了三个响头,额前的血染红了半个软垫。

几年前清远方丈给的药已经开始失效,毒素在许凭阑的体内继续蔓延开来,红线已经延伸到了右肩,在客栈那晚,是时隔四年来的第一次发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却委婉的想要请求宋喃作陪,遭到拒绝后只好一人在后院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毒发时他摘下了面具,身体各处都是指甲挠出的红印,胸口更是大片大片的血痕,直到月亮像个犯了事的罪人般躲进云层里他才结束了这痛苦,一个人安静地趴在桌上睡了。

宋喃找到他时意外地看见了他肩上的红色血线,抚着他的眉眼后悔前一夜自己的冷漠。

所以他下定了决心要为他找到解药,即使,付出的远比他的命要多。

他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尘,快步跟上了曲行舟。

“师父仙逝前留下了这个锦盒,交代弟子务必转交给有缘人。今日宋公子不请自来,三跪九叩上了我青莲山,便担得起有缘人这个名号。我可以将它交给公子,不过要好心提醒一句,这个只是辅药,真正有用的解毒之药还望公子自行寻找。”

宋喃接过锦盒,盯着上面的花纹有些走神,盒子右下角刻了季字,捧在手中多了份重量。

“宋喃在此谢过小道长,先前与我同来的小厮便交由你们处置了。”

宋喃弯腰鞠躬,脸上看不出表情,他送了条人命出去,却平淡的如同只是送出去一副字画一般。

临走前,曲行舟让他去看一眼那小厮,就当作临终送别,宋喃拒绝了,只留下一句话给他,

“你可以恨我。”

☆、第三十二章

下到山脚,宋喃的白衣沾了不少灰尘,参杂着鲜血被染成了红灰色,膝盖上出血的地方已经和外衣粘在一起了,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宋喃疼的嘶了一声,回头往青莲山上看了一眼,眼神里却满是平静淡然,只是抱着锦盒的手臂紧了紧,找到来时的马车便独自回了卫府。

又一场夜雨过后,江南入秋了。

不过才来了几日却像经历了四季,春夏秋冬的光景也不过一瞬罢了。

卫府后面的山头铺满了落叶,许凭阑就站在漫天枫叶中间朝宋喃挥手,笑意吟吟。

突如其来的暴雨扰乱了宋喃的思绪,他从软榻上惊醒,慌乱的擦了擦额间的汗,险些又陷入梦境中了。

“宋公子,傅贾府差人送了信来。”

丫鬟双手捧了信件朝宋喃欠了欠身,

“说是让您亲自打开。”

宋喃接过信,一阵花香便扑面而来,丫鬟已经识趣的离开了。

信封上粘了朵桃花,正是开的最鲜艳的时候,花瓣上装了露水,带着些春天的气息。

宋兄:见字如面,思兄心切。不知公子可有时间与在下把酒言欢共赏秋景?江南之大却再无二人如宋兄这般令我牵挂惦念,今晚月湖游船,不见不散。

落款处,署了许凭阑的名字,还在旁边画了朵风骚的桃花。

宋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食指落在那朵桃花上,反复摩挲,揉的信纸沙沙作响,眉眼却依旧温柔似水。

收好信,又命人拿了笔墨来,取出放在衣柜中的竹骨伞,在画上题上了画楼二字。

还未入夜,许凭阑已经早早在游船上侯着了。

信是初晨醒来时才写的,可花却是离开念衍阁前就摘了的,那时并未想着送人,只是见它生的鲜艳,不忍心见它白白落了枝头进了泥土。

上次在傅贾府与宋喃分别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许凭阑扶着船头晃着折扇,一脸云淡风轻。

信上的文字是现编的,语句里的情谊却是真心的。

月色入户,许凭阑进了船上的隔间,待到喝下第三杯酒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宋公子。

人刚踏入隔间就被一把拽进了许凭阑怀里,唇边自然而然的靠上来一只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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