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28)

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除了到手的药，我什么都不需要。

走在街上，行人总是神色怨毒地看着我。

我装作没有发现，就算被攻击也会侥幸逃脱。

这几天我不断的想起过去，想起在学宫读书时被众星捧月的样子，尹寒镝为了遮掩总拿画本子来看，一次意外下人粗心给他买了春宫图，活生生将太傅气厥过去。

我不知道这些记忆是真是假。

每次从梦中醒来，我都心满意足。

我知道我疯了。

那些记忆越来越劣质，平苦寺的意外成了尹寒镝对我一见钟情，甚至顶着冒犯先皇的罪名日日来东宫陪我玩。

我看着这些越来越虚无的梦，明知自己对尹寒镝的感情并非纯粹的男女之情，却也无声默许了。

既然我无论是哪一个都得不到，又何必抗拒那些假的呢？

城中的药被我偷盗一空，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城里已经没有药的时候我没有慌，我偷偷传了信给官员告诉他们谁家有药。已经走投无路的人带着士兵进去抄家，我只冷眼看着，看着人被活活打死。

可还是没有药。

我不相信。

一定是这些贱民把药藏到我不知道的地方了。

我不断的传信给官府让他们去搜，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越来越越多的人死于非命，散落在院中的钱财与人理会，精美的饰品布匹碎在地上。

当我有一天拿起火把点燃药铺的时候，城中已经没有活人了。

我看着街上躺在的腐烂的尸体，被砸得稀碎的药铺被一把火点燃。城中已经没有活人，城门却依旧打不开。

我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跃动的红色和记忆中宫阙上火焰的轮廓重合。我走向火海，脚腕却突然被死尸握住。

尸体支撑着用青灰色的脸看着我，手上的力气大到可以捏断我的脚踝。

我拖着他前行，又被更多的尸体拉住，撕扯，尖锐的指甲透过衣服抓破皮肤。我终于无力再向前。

我抬起头看着火焰中人的轮廓，不知不觉中，火海中竟然有了人。手中还拿着我几十两银子买的扇子。

尹寒镝身上被我束缚，我不知道他是否清醒，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杀了满城的人救他一个，从未问过他想不想。是我的错。

我对他的错爱，也是我的错。

可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低下头，包围我的死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一个，与我一样的脸，与我一样的衣着，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我，一只手还抓着我的脚腕。

我现在难得清醒，清醒到已经认定自己无法再走入火海，也清醒的认识到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第25章分岔路口

尹寒镝从自己伤口恶化就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他以为尹脉和他聊过去，只是想要猜测他的心思。却没有想到尹脉错乱的记忆直接让他崩溃。

疯狂加速的幻境让他的伤口恶化到了自己无力再做什么地步。尹脉疯了一样的给他弄药，偷盗，杀人，放火。

直到他出现在火海中。

身体没有灼烧的疼痛，他却动不了。

尹脉被尸体包围的，看到他时血水从眼睛流下来。

尹寒镝心中久违的生出了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他在同一个人身上尝到了两次死亡的味道。

第一次是他逼宫，尹脉险些自杀成功。第二次是眼下。他从未想过在尹脉的眼中，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曾经的揣测又有多少次的无心之举与言不由衷。

被他当做小孩看待的太孙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称帝的绊脚石，他以为踢开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却没有想到一脚下去折了脚，再不能正常行走。

尹脉于他，是尹氏一脉仅剩的血亲，是他的亲侄子，也是他幼时救过性命的人。

平常人家救皇室一命，可以荣华富贵数十代，就算他不逼宫，尹脉也不会威胁他的性命。

只是他相信的太晚了。

火焰吞噬掉一切，当他身体可以自由支配的时候自己掉入一片黑暗中，黑暗里没有尹脉。

尹寒镝横冲直撞地奔跑，想要找到出路，却跌在了无比熟悉的街道上。

身旁本该是尹脉书屋的房间变成了李家包子。

尹寒镝慌了神，拉住人问这里的书屋去哪里了，却没有人见过。

再问人时间。

这里不是鄢国，也没有什么鄢文帝，太子太孙什么都没有。

尹脉，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这是这里也是尹脉的幻境啊。

尹寒镝找了城中所有的店铺，又贴告示寻人。一连几个月都没有音讯。

这个世界没有人记得尹脉。他买了马准备出城，无意间走到了雅阁，白无门没有坐轮椅，一双腿好好的。

看见他还和他打了招呼，“陛下近来可好？”

“你还记得我？”尹寒镝顾不得自己的狼狈问白无门，白无门却道，“陛下是大鄢的国君，言如何不知？”

“但这里不是鄢国。”

“是，这里不是。”白无门点点头，“这里很奇怪，人们重复的过着同一天，我的腿也没有坏……您没有发现？看来陛下是真的有忧心事了。”

尹寒镝不关心其他，只是问，“你记不记得尹脉？”

“尹脉是谁？”

尹寒镝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问白无门，他头疼得厉害，骑着马出了城，外面大雪封路，再走几步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尹寒镝固执地往前走，马蹄冻在雪中，他只能徒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