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8)
糯米粘稠,大米软糯。我是没想到这种穷乡僻壤之地也能有这些食材,却也忍不住感慨一句沈霜客手艺不错。
大概是我表情太过明显,沈霜客问我,“好吃?”
“嗯,身上饥寒,你这碗粥倒是雪中送炭了。”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为什么要撑到自己晕过去。”
我一口粥呛到嗓子眼,一时吐也不是,喝也不是。双眼更是眼泪婆娑,像是受尽了委屈。
沈霜客等我回答,我拿着咳嗽做掩护,却不是长远之计,思来想去,只能含糊道,“晕着晕着也就习惯了,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那为什么要拿自己做饵?你如果不信任我,可以直接拒绝我。”
沈霜客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当然知道他知道我故意拉他下水,却没想到沈霜客会在这个时候挑明。
我和沈霜客虽然认识有一段时间,但我一向不喜出门,更鲜少在外晕倒,更不会处处麻烦沈霜客。
所以就算我曾经和沈霜客有什么关系,也还不至于在现实烦到他。可现在这里是虚非实,我又上赶着被女鬼抓了手臂,他不恼才是奇怪。
我心无愧疚,也不做掩饰。“脉确实不相信你,也真心想害你。”
沈霜客把碗放桌子上一放,发出一声重响。我知道他心里不快,道,“你我非亲非故,脉为什么要信你?无论是你说得雅阁,还是可以压制阴气的能力,脉不信,也不关心。你要是烦了大可以自己想办法离开,也不用被脉这个废物拖累。”
“尹脉。”沈霜客扬起手臂像是要抽我,那动作我倒是莫名熟悉,只是现在避无可避,只能眼睛一闭等着疼痛到了。
沈霜客的手停在空中,本也是玉面美男子,这时候却被气得脸颊微红。
我知道他定力好,是君子,就算抽我也不至于抽死,便也不再火上浇油,只自己费力去拿桌上的碗,靠着桌子慢慢喝。
听闻稻粟历史足有前年,纵使不过分烹饪,只略施小计也可以满足一个人的五脏六腑。
我刚刚有记忆时并不会烹饪,对于那些锅碗瓢盆也毫不熟悉,实在迫于无奈也只能撒把稻米加上水凑合。
每次吃到一半又因为太过食之无味而忍不住恶心。
沈霜客虽然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却至少给了我做点什么的动力。可那好像也仅只是我活下去的一点动力,我并不会真的因为他而活,也不会因他而死。
如果可以选择,他对我有所图,我更想连夜跑路。
“吃饱了吗?”
没想到沈霜客还会理我。
我手里拿着空碗,寒意顺着涌下咽喉的热意一阵阵往上窜。
我知道是怪病又要发作,连忙扶住桌子。沈霜客将我手里的碗拿走,半是强迫地揽着我的肩让我看着他。
“手臂疼?还有哪里?”
我别过脸不想回答,沈霜客将我抱回床上,捏着我的下巴让我不能躲避。
从手臂游走于全身的寒意渐渐肆无忌惮,我疼得目光涣散,倒也不觉得自己被沈霜客强迫。
只呆呆地睁着眼。
沈霜客停在脸上的手慢慢松开,他像是对我全无奈何,只又挽起衣袖查看我手臂上的情况。
被他握住的手自有暖意抵御寒意,我不知沈霜客有什么神威可以成为我的良药,眼下只觉得心安,哪怕我不该依赖。
恍惚中我好像听人在叫我乳名,声音不甚清晰,我更是早已不记得那名字是什么,却依旧能感觉的那其中的无奈与溺宠。
想来我于他人眼中不仅无能,还是个幼稚小儿。
第8章原形毕露
本是棋错一步,却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多的折磨。
我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沈霜客与我同塌而眠,我却是吓得头顶到床头,磕得一声巨响。
沈霜客醒了许久,显然也把我这怪想看得清楚。
我尴尬地捂着头,“早……”
“嗯。”沈霜客没事人一般坐起来,自己收拾洗漱。我慢他一步,也说不清究竟在尴尬着什么,只是如果我们还在小书屋,我绝不可能和他同塌而眠。
哪怕我们同为男子,哪怕非常时期同塌而眠并无不可。毕竟魏武帝还同谋士同塌彻夜呢,可我实在觉得不合礼数。
想来我在没失忆之前应该也是个迂腐刻薄之人。
“去县长府看看?”
我点头赞成,说不定把县长宰了就可以了结这件事了。
沈霜客显然与我所想一致,连同出门时迈得步子都比往常大了许多。我跟在身后,不像待嫁的闺中女子,倒像是被阉割了的太监。
可如果不是我惹人生气在先,又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
我不禁苦笑,倒是有些自我埋怨。
县长府前如之前邸店伙计所讲一般,两个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中间的蜡烛皆是崭新,外面的红绸缎上写着县长家的姓氏赵字。
看那笔体,倒像是现在活跃于京城一带的妙笔书生的墨迹。
说起来这灯笼本不是什么精贵玩意,全身上下也全都是靠墨迹帮衬,虽不能说是一支鲜花插在牛粪上,却也多少有点不值得。
我和沈霜客没有拜帖,敲了门只能等下人传唤。那下人惨白着一张脸,出来回话时冲我一笑,虽是礼节,我却有种魂魄离体的惊悚感。
好在县长并未难为我们二人,让我们直接进去了。
进了正门又穿廊道,太守在偏院见我们。
我数着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不过三个,却都是青面白眼。不用想也知道这里没一个善茬,我可怜我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再想打道回府已经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