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老人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称得上是快活的笑声，他抬起头来看向站在灯塔顶端的阿健，而阿健低头看向他，那一瞬间阿健浑身都冷得可怕，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恐惧感爬上他的全身，在这一瞬间他切实地确信道，这个老人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把Zach Gasper引来这里，他已然胜券在握，他就是来守株待兔的。

杀手们又架着两个人走上前来，是艾伦和阿廉。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了3413的，”校长带着慈爱的笑意在电流声嘈杂的对讲机中说道，“做生意最讲究诚信，3413会活下去，一直活下去，你大概还不知道科尔森斯坦的超级病毒到底是如何培育的，从今往后，他会活在每一位后辈的造血干细胞里，至于本体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会让我的孩子们每隔一阵子都给你发照片的，而至于另一个么。”

Rec放下了阿廉，转而低下头抓住了艾伦的头发，糊满了血浆的艾伦看起来狼狈又凄惨，但是阿健可以确信，那个蠢警察的那张蠢脸上此时露出的表情，一定没有丝毫的后悔。

“至于另一个，”校长说道，“就真的没什么用了。”

枪举了起来，枪口抵在了艾伦的后脑。

在最后的瞬间艾伦用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天色漆黑，黎明还早，日光还在海岸线对面很遥远的地方，但是阿健确信自己看懂了。

——替我照顾好西格。

手枪上膛。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突然席卷了整个海岸线，装备了迫击炮的武装直升机突然出现在黎明前的海雾里，射出的火焰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瞄准向了地面的人群，是Zach。

片刻的混乱之中阿廉一下撞开了Rec，地上的艾伦顺势翻滚到一侧，甩出鞋底藏的刀片一脚踢上了身后杀手的膝盖，然后在对方跪倒的瞬间一刀踢入他的喉咙一击毙命，紧接着转身踢开了灯塔的门钻了进去，阿廉急忙将地上被五花大绑的Eden也丢了进去，然而就在试图跟着进门的一瞬被Rec扯着后颈拽了出来一下撞在了旁边的石墙上，额头当即流下血来，他转过身来背靠着石墙静静地，一言不发望着Rec，然后猛地一拳砸上了铁门的门锁。

厚重的铁门从上面砸了下来，彻底切断了前路，只留阿廉一个人浑身是血地靠着门坐着。

“算了吧。”校长说道，“当务之急，对付哥哥比对付弟弟更重要，至于这个……横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得到了头狼的命令后杀手们很快撤离了灯塔前的是非之地去林中寻求掩体，准备和即将登陆的Zachary Gasper一行一决雌雄，四散的硝烟之中校长抓起了阿廉的一只手臂，把他如同随便的一样行李一般拖行向前，朝着停在海岸线以外的人鱼号方向走去。

背后一声枪响，老人随意地偏过头躲过了子弹。

紧接着又是第二枪，第三枪，都被他背对着开枪者轻易地躲过。

塔顶的阿健举着枪望着他，用力稳住自己发抖的双手开出了第四枪，而这一回，老人轻而易举地举起了手中的阿廉，子弹穿透了他的右边肩膀，曾经所向披靡的杀手在疼痛中蜷缩成一团。

老人回过头来看向他，越过夜色和黎明抬起头来，朝着自己看着长大的Kevin Gasper笑了笑，嘴唇翕动，闭合两次张开两次。

Bon Appetit.

在礁石群传来的枪林弹雨盛中阿健几乎是发疯地用力砸着灯塔闭合的铁门。

Eden想要劝住他。

“收手吧，”他说道，“都已经太迟了的。”

然而阿健却头一次，几乎是诅咒一般愤然地痛骂了他。

“太迟了，你永远在说太迟了！当年也是，你觉得Lenn已经太迟了，所以你丢下他跑了，你去当你的圣人君子把遗憾拿来救助其他孩子，其他你觉得还来得及的孩子，可你猜怎么着？Lennox活下来了，别人到底来得及还是来不及根本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辈子都当不上什么圣人君子，你只是个等着下地狱的见死不救的小人，活该被你抛弃的受害者就这么折磨一辈子翻不了身！”

Eden无言以对。

艾伦却架着还被束缚带绑住的Eva走了下来。

“Eva答应了回帮我们救阿廉回来。”艾伦说道。

阿健一愣，“你给了她什么？”

“你给我的那支抗毒血清。”艾伦平静地说道，“我其实一直带在身上。”

阿健几乎是完全呆立了在那。

“你要怨就怨我吧。”艾伦闭了闭眼，“我……明明都亲眼看见阿廉变成了那个样子，要是一开始就救治，兴许还来得及，但是我没有……如果没用呢？是你先把这东西给了我的，如果我这回活不下来回不去了……我想留给西格用。”

阿健全然静止地看着他。

“那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艾伦回望着他答道，“因为我做不到，我不想后悔一辈子。”

阿健沉默了许久才又问他，“你信得过她吗？”

“若是Eve，我确实信不过，但是Eva是骨子里的职业杀手，”艾伦说道，“我信得过她。”

阿健闭了闭眼，最终点了头。

得到默许后Eva如愿以偿地从艾伦手中接过了注射器，丝毫没有犹豫地，她打开冷冻匣掀起袖子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细长的针破开她的静脉，女杀手静静地看着那管无色透明的液体就这么一点点地消失在了她的身体里，灰蓝色的眼底露出一份只有她自己能够懂得的深邃。

注射结束，Eva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女杀手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拿出了微型便携炸弹，安装在了门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