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修罗(130)
杨萝想去摸伤口,却被司道玄握住手腕按下了。
“你的伤口半月不可沾水,也不要乱碰,隔两日换一次药。”
杨萝点点头道:“知道了。”
司道玄盯着她的伤口看,道:“婚期在即,既破了额头,十八那日便不要用脂粉了。”
顿了顿,司道玄又道:“你若喜欢,我可以调制些不伤肌理的。”
杨萝摆摆手道:“无妨,我素日也不用那些。”
杨萝掀开车帘,见马车快到家了,清了清嗓子,道:“方才陛下一怒,开了金口,直说我配不上你,按下了成婚之事。”
见司道玄有些愣住了,杨萝摸了摸耳垂,道:“你前些时日送来的三书六礼,如今也用不上,东西太多,你回去之后,遣人来,把这些都带回去吧。”
风扬起窗帘,阳光透进来照见司道玄的半张侧脸,半张侧脸隐没在阴影里。
杨萝道:“你如今年纪还轻,前途无量,没了我,也能配个更好的女子,结个金玉良缘......”
话未说完,就被司道玄一句打断:“你不愿同我成婚,是吗?”
杨萝张了张嘴,并没有反驳。
司道玄道:“你知道陛下不会许出征北燕之事,所以你挑起此事,引发陛下雷霆之怒,拖延你我的婚事,对吗?”
杨萝没想到司道玄如此敏锐,有些尴尬地偏头看向窗外。
“你为何非要在婚期将近之时,再来决裂?”
司道玄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差点说不出话来。
此事当时是皇帝赐婚,他们二人都没得选。
若她想拒婚,以她当时当日的处境,远比现在更加合适,为何偏偏挑在此时?
杨萝没察觉到司道玄的异样,无奈道:“我与你的亲事,本就是陛下乱点鸳鸯谱,何况以你的出身和官位,前途无量,何必与我蹉跎?”
“你我相识已久,想来你也多少知道我的脾气,”杨萝委婉道:“我们俩凑在一块儿,只怕日后也过不好,你定能寻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比我......”
剩余的话,皆被堵在唇齿之间。
杨萝瞳孔微缩,司道玄俊逸的脸庞近在咫尺,温软的唇瓣如棉花般贴在她的嘴唇上,轻飘飘地,如羽拂过。
杨萝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一触即离,可杨萝却觉得仿佛已历三秋。
司道玄凑得太近了,二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县主为何不推开我呢?”
杨萝喉咙动了动,觉得口渴难耐,嘴唇动了半天,一个音节都没说得出来。
“县主不舍得,对吗?”司道玄声音轻之又轻,如同一片花瓣落在耳畔,挠得人心痒难耐。
杨萝道:“我没有。”
司道玄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撒谎。”
杨萝不自觉地挪开眼,“我没有。”
司道玄退开一个身位,道:“你到了。”
杨萝回头一瞥,马车已经停在了县主府外。
杨萝道:“那我先回去了。”
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司道玄道:“你不愿,我不会逼你,聘礼我也不会收回。”
杨萝心头乱得很,没有回答司道玄的话,车帘一放,人已经不见了。
杨萝匆匆回到府中,抄起一个瓷杯倒了满满一杯茶,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饮尽。
足足喝了十七八杯,杨萝才搁下茶杯,坐在榻上,神思不属地靠着靠枕。
玉青一进来见茶壶空空,道:“姑娘,这可是冷茶,你喝了这许多,胃里该不舒服了。”
杨萝慢半拍地抬头,拢住靠枕道:“哦,我没注意。”
玉青奇怪道:“姑娘今日怎么怪怪的,是进宫被陛下训话了吗?”
杨萝道:“没有。”
玉青道:“那姑娘怎么魂不守舍的模样?”
杨萝手指动了动,放到唇边又忽觉不对,一转弯拿住了茶杯。
一低头,恍觉茶杯里没有茶,道:“玉青,去倒壶茶来。”
玉青摸不着头脑,只好去了。
杨萝原本想见过皇帝之后,向汾阳侯府递拜帖求见汾阳侯,却不想汾阳侯却先一步来了,而且还是在月上中天之时突然来访。
杨萝一整日都想不进事情,听闻汾阳侯到才恍然回神,赶去见客。
汾阳侯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鹰视狼顾,一个眼神便足以慑人。
杨萝拱手道:“见过汾阳侯。”
汾阳侯对杨萝十分客气,道:“县主多礼了,在下深夜来访,只怕惊扰县主,还望县主勿怪。”
汾阳侯虽然长得凶恶了些,说话倒是和缓有礼,让杨萝颇感意外。
杨萝为锦衣卫时,汾阳侯已隐退不见生人,虽然在朝为官当年,却从未打过交道,今日倒是头次相见。
杨萝道:“侯爷客气了,请坐。”
杨萝和汾阳侯分别落座后,汾阳侯才道:“在下今日前来,是为了小侄长平郡主一事。”
“听闻今日县主为郡主求情,还触怒了陛下,县主待郡主情谊深厚,在下铭感于心。”
杨萝道:“侯爷不必如此说,雍王谋反,本与长平郡主无关,如今郡主身陷牢狱,我也于心不忍,只是看如今的情形,只怕谁劝陛下,都无用。”
汾阳侯自然知道杨萝所说之言不假。
“在下今日已递了四份折子进宫,请求面见陛下,只是陛下,并不肯见在下。”
皇帝回避的态度已经给了汾阳侯答案,杨萝道:“只怕还有一事。”
汾阳侯问道:“何事?”
杨萝道:“侯爷觉得,此时我大梁与北燕关系如何?”
汾阳侯并没有思虑多久,道:“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