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修罗(44)
赵聪道:“我已经知道了,自从三年前杨萝死了之后,锦衣里所有的女官都被荣恩赶尽杀绝,再无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在锦衣卫任职,你还敢诓骗本官!”
杨萝握着筷子把玩,“哦?”
“来人,给本官拿下!”赵聪喝道。
杨萝抬眸,转瞬之间,一支筷子已经抵在赵聪的喉管之上。
“大人,我是什么人,您可要想好了再说。”
赵聪下巴被迫扬起,呵斥道:“大胆,竟敢袭击朝廷命官!”
杨萝玩味道:“我不止敢袭击,我还敢杀了你呢,赵大人,要不要试试啊?”
“你想怎么样?”赵聪咬牙道。
“叫你的下属们都退下吧,我们好好聊聊,如何?”杨萝叹了口气道:“其实您也知道的,我这个人素来娇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更何况,大人不想知道,我这几天都查到了什么吗,嗯?”
赵聪脸色青白相接,抬了抬手,让卫兵全都退守门外。
杨萝跟韦氏要了一捆麻绳,将赵聪五花大绑捆起来丢进柴房。
赵聪为官做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粗暴对待,心头怒火升腾,恨不得将杨萝大卸八块以平心头之恨。
韦氏端了碗清水进来,踟蹰地看着赵聪,轻声道:“大人,喝点水吧。”
赵聪冷漠道:“滚!”
韦氏害怕极了,却还是壮着胆子走上前,把碗喂到赵聪嘴边,“大人,喝点吧。”
平心而论,赵聪长得剑眉星目十分俊俏,即便年过四十,也只是更见风韵,丝毫没有疲态,只是脾气暴烈,生生地折损了几分。
赵聪一脚踹在韦氏的膝盖上。
韦氏站不稳侧身摔倒在地,连带着瓷碗也碎了一地,水渍淹没了地上的灰尘。
杨萝听到声响急忙冲进来,却见得韦氏手心被碎瓷片划出一道血痕,脸上溢出两行清泪,悲伤得难以自抑。
杨萝皱眉,走上前欲扶起韦氏,却听到韦氏抽泣道:“吴恒,你是吴恒对不对?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杨萝怔住。
韦氏……在说什么?
赵聪听到这话不禁一愣,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片段,猛地脑袋如针扎一般痛,大喝道:“贼妇!你用了什么妖术!本官是赵聪,不是什么吴恒!”
韦氏哭得伤心不能自抑,她扑上去拉开赵聪的衣襟,看着他胸口处的燕状胎记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就是吴恒,这个胎记,分明和他一模一样。”
赵聪一时之间受到激烈冲击,瞪大眼睛看着韦氏,容忍她伏在自己的肩上哭泣,竟然没有半点动作。
杨萝也被惊到了,上前将韦氏从赵聪身旁拉了起来,皱眉重复一次问道:“舅母,你说他是谁?”
缠足
韦氏握住她的手,血浸透了两个人的衣袖,“阿慈,他是你的父亲啊,他就是吴恒!”
目光移向呆滞的赵聪,杨萝仔细打量着他的容貌,确实与李君慈的样貌有几分相似。
杨萝心里已然信了三分,只是单凭臆断并不能成事,更何况赵聪看起来丝毫不知情,此事怕还有得磨。
而且,韦氏的反应也很奇怪,吴恒是纪安的丈夫,李君慈的父亲,韦氏只是纪安的兄嫂,何以会如此激动不能自已?
杨萝半强硬地把韦氏扶出了柴房,安抚韦氏道:“舅母,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赵大人说,您先别着急,事情我会弄明白的,您先回房歇息吧。”
“舅舅去了布庄,很快就回来了。”杨萝意有所指道。
韦氏恍然回过神来,轻轻擦掉眼泪,勉强笑道:“是我失态了,我这就去洗把脸。”
杨萝目送韦氏远去,才重新回到柴房。
赵聪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意味不明地盯着杨萝看,神情一时恍惚。
杨萝席地而坐,大马金刀不羁的模样,叫他突然回过神来——这个女孩不是他的朋友,而是绑了他的敌人。
赵聪一下子冷了脸,“你想说什么?”
那一瞬间的温情散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都不曾有过。
赵聪的生命里原来只有赵曦一个儿子,所有的亲情都倾注在他身上,即使现在妾室有孕,也再带不起他心头的涟漪了。
突然冒出杨萝这么大一个女儿,心里头说不期待也是假的,可是杨萝这个人,却叫他心头惴惴。
杨萝反问道:“赵大人,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知道什么呢?”
赵聪深吸一口气,“你费尽心机进杭府,是冲着本官来的。”
杨萝不否认,“不错,我确实是冲着大人来的,我是为了方文谦在京城放粮之事而来,既然大人今日来了,不如就一一交代清楚吧。”
赵聪冷嗤,“此事是方文谦一人所为,与我何干?”
杨萝道:“那好,那就来聊聊,江南道土地兼并的事情。”
“大人这些时日瞧着我早出晚归,想必心里有疑虑,我到底查到了什么?”杨萝观察着赵聪的神色变化,勾唇笑道:“赵大人可以猜猜,我查到的这些东西,能不能掀了您头顶这顶乌纱帽?”
赵聪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为什么,杨萝这个女人说话,就是容易激起他的怒气,简直是专戳人的心窝肺管子。
赵聪道:“你有什么证据就摆出来,咱们就是上公堂对峙,在金銮殿断案,本官也不怕。”
杨萝低头笑了笑,道:“公堂断案?或许是有这么一日,只是到时候赵大人是否说得出这番话,就不得而知了。”
赵聪抬起下巴睨她,“你不过是个女人,你的呈堂证供如何能信?我是朝廷重臣,到时候谁的话可信,不是一目了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