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波之外(42)
“所以前几天也是你?”
“什么前几天?”
“有个女孩总是跟着我回家。”
“?谁总是跟着你回家?”
慕留的笑声在黑暗里明朗又开怀,“我说着玩的。”
杨枝瞄了他一眼。
这个人,怎么好像有点欠。
“下午的模联听得怎么样?”慕留问。
“不怎么样。”
“那你下个礼拜还来吗?”
杨枝没答话。
“你还是来吧,”他吓唬她,“因为你跑得太快,学术总监记住你了,说要重点关注你。”
“……啊?”
路上有光了。
男生的面容在暖黄色灯光下清晰起来,刚才勾起的嘴角一直没放下,“下周见。”
他跨上自行车,风一样地骑走了。
杨枝上了楼,她懒得找钥匙,直接按了门铃。
三秒钟之后,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年轻女人敷着面膜站在杨枝眼前,“回来啦?饿不饿?我买了好多零食。”
说话的是杨枝的小姨,今年二十八岁,前年结婚,去年离婚,一个人住在这套两室一厅的前婚房里。小姨的工作朝九晚六,没有加班,没有作业,没有人管,在十四岁的杨枝眼里,小姨的生活快乐似神仙。
杨枝把沉重的书包放下,“不太饿,我明天吃。”
作为长辈,小姨关切地问外甥女:“开学第一个礼拜怎么样,有帅哥吗?”
眼睛在面膜的两个洞洞里努力地眨。
“……”杨枝语气坚定,“没有。”
“高中男生嘛,就那样,班里同学还好吗?”
“嗯,大家都挺好的。”
大家不仅脑子好,家里也很体面,江珠的爸妈是医生,慕留的爸妈是外企高管,常乐乐就更夸张了,听说家里有个大公司,有钱到可以把他塞进一中实验班。
而且同学们大多是在市里长大的,虽然在学校里都说普通话,但时不时也会蹦出一两句方言。
本市方言在外人听来很相似,在本地人的耳朵里却有天壤之别,市区和几个郊区在语调和一些用词上并不一样,差别越是细微,杨枝越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外市同学的口音与省会差别更大,听他们说家乡话的时候,杨枝反倒没有这种感觉。
洗完澡,杨枝侧躺在床上,抱住了被子,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慕留问她的问题。
江珠和她换位子,因为她不想坐在慕留旁边。
那慕留为什么要对江珠那么好呢?她只是给江珠端了个热水找了个药,他居然还要陪她回家。
真是想不明白。
周一第三节课是历史,老师讲了二十来分钟的秦朝政治制度,在屏幕上列了几个问题。
他一拍手,“那同学们现在小组讨论五分钟,然后我们再继续讲。”
那两年正好赶上新课改,课堂形式推崇小组讨论共同合作,杨枝这一排和陈琢这一排就组成了一个六人小组,从地理到化学,一天总要讨论几分钟。
理科班的人对历史课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几句话过去题就跑出三公里了——
“大家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陈琢自问自答,“我先说,因为我家里人希望我沉着冷静。”
王子昂:“我爸妈一开始跟我说希望我当王子,后来我才知道是算命先生算出来的名字。”
陈琢望着江珠,“那班长呢?”
江珠说道:“出生那年是虎年,江珠是琥珀的意思。”
几个人恍然大悟,“哦——”
陈琢看向慕留,“那副班长呢?”
“我知道,”常乐乐胸有成竹,“肯定是你爸姓慕,你妈姓刘。”
慕留笑了一声,“反了,我妈姓慕,她觉得她的姓比较特别,所以就让我跟她姓了。”
几个人又恍然大悟,“哦——”
陈琢又看向常乐乐,“那你呢?怎么起了个小狗名啊?”
“不是狗名!!”常乐乐据理力争,“第一个字读音乐的‘乐’,第二个字读快乐的‘乐’,就是越来越快乐。”
陈琢不为所动,“知道了勒勒,那你护照上的姓名拼音是什么呀勒勒?”
“……”常乐乐不说话了,他转移矛盾,“那杨枝还起了个甜点名呢!”
五束好奇的目光齐齐向杨枝投过来。
她咽了下嗓子,开口道:“杨枝甘露原本指的是观音菩萨的瓶子,杨枝是瓶子里的杨柳枝,甘露是瓶子里的水,我五行缺木,所以就叫‘杨枝’了。”
陈琢想了想,“那怎么不叫‘杨柳枝’?”
“一开始是想叫‘杨柳枝’的,但是我爸妈觉得名字短一点比较好写,就去掉了一个字。”
陈琢和常乐乐捂着嘴偷乐。
其他四个人不明所以,“笑什么啊?”
常乐乐看着前面这三个人,用nl不分的方言调侃道:“猪牛羊,你们仨,一排家畜啊。”
三个人异口同声:“滚。”
可陈琢笑的地方明显和常乐乐不一样,杨枝问她:“那你笑什么?”
陈琢瞧着杨枝,还是止不住地笑,“以后再告诉你。”
五分钟时间到,历史老师又拍了拍手,“我们先来看第一个问题,秦朝中央集权制度的弊端和影响,我找个讨论热烈的小组回答这个问题吧,不过我觉得大家讨论得都很热烈。”
教室鸦雀无声。
老师扬手,往最后两排一点,“就江珠这个组吧。”
杨枝心里一紧,听见常乐乐在后面说了声“靠”。
被点到的江珠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答道:“我们小组总结出了五个方面,政治决策集中,法律严苛,官僚腐败,税收繁重,地方权力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