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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龙加(32)

作者:陈本 阅读记录

仪式开始的时候,我跟傅嘉吉都盯着傅虞,怕她摔了或忘了步骤,但她很稳,反而是她旁边的男生有些胆怯。傅虞拉着他,他挣脱开,傅虞就自己往前走。

有个大人急了,让他赶紧跟上,见他不动,推了他一把,他磕在一旁的音响上,那大人怕被找麻烦,先一步说:“你怎么这么笨,彩排几次都排不好,看人家那姑娘,说一遍就懂了。”

男孩儿把捧花摔在地上,“她听得懂有什么用,她没妈,她有两个爸,这就够她丢一辈子的人了!”

最先冲上去的不是男孩儿的家长,是我妈,她捂着男孩儿的嘴,把他抱了下来,又冲人群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人群中大部分目光都朝我跟傅嘉吉看,傅嘉吉看向傅虞,伸了伸手,安抚她。

可她并不需要安抚,她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强大,我跟傅嘉吉讨论过,她是像爸多一些还是像妈多一些,因为她身上的那股洒脱劲儿,不随我,也不是被傅嘉吉养出来的。

场上,新郎皱了眉头,新娘震惊的同时还有些埋怨把她的场子弄乱了,好在傅虞脑子转得快,在音乐进入高潮的时候,她捡起那男孩儿丢下的捧花,按照事先安排的那样,把新娘的裙摆往后拉,又把捧花递给她。

新人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

我问傅嘉吉饿不饿,他点头,我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花生,“早熟花生,今早刚摘的。”

他拿走一颗,剥开,说又腻又甜,但他喜欢。

我说明年的早熟花生我给你留着。

他说好。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新人敬酒的时候,台上进入了游戏环节,第一个是脑筋急转弯,这种题学生永远比大人玩得快,几个孩子答对了,赢得几个娃娃,乐呵呵地向家长炫耀。

第二个是听音乐猜歌名,六七十年代的老歌,村里的叔叔婶婶争相回答。

第三个是你来描述我来猜。

都是些很幼稚的游戏,我准备把另一颗花生剥开,傅嘉吉的脚动了一下,我问他:“想不想玩?”

“没玩过。”

“那我带你去。”

我俩站上去的时候,我能看见我妈那道幽深又纠缠的目光,她在我和傅嘉吉之间来回扫描,像是一个狙击手,在找最准确的射击点。这个点可能是别人打探的眼神,可能是街上的闲言碎语,或者,是她单纯地想把死亡嫁接到我们头上。

我收回眼神,盯着屏幕上呈现的图片,那一刻,我在思考我要爱,还是要自由。

我妈的目光如影随形,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傅嘉吉在等我的描述,我的思考还没完结。

在这纷乱的背景下,有一个人的表情始终没变过。

傅虞。

这个我从冬夜里捡回来的孩子,从小就被迫接受两个爸爸的设定,但她没问过为什么,她总是在别人不理解的时候挺身而出,守护我们的爱情。

我想好了。

看着那张图片,我说:“我第一次牵你手是什么季节。”

“冬天。”他秒回。

底下渐渐有了动静,我妈已经不见身影,司仪愣了几秒说答对了,然后换下一张。

植物园,我们第一次骑双人车,累到双腿发软。

下一张。

布达拉宫,去年我跟傅嘉吉一起去拜佛。

下一张。

满地的银杏叶,每年秋天我们三个都要去捡一大堆。

下一张。

良渚,我们看完小鹿的回程,淋了一路的雨。

......

最后,我们得了满分,没有任何人给回应。

只有傅虞在笑。

我说你看,我们的回忆,她说爸爸们的回忆。

那晚,我们一家三口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吃完了那顿饭,新娘没扔捧花,递给了傅虞,傅虞摘下两朵,一朵放我手心,一朵插傅嘉吉的口袋,傅嘉吉说今天的空气有些好闻。

我勾他的手指,让他多闻几天。

爱与自由永远不能并列,我要自由,就得藏住他,得打消每一次在公开场合牵他手的欲望,得看别人脸色,得小心翼翼,得守口如瓶。

这个世界把“自由”二字的条条框框全强加到了我们的头上,我们就裹着爱,在这两个字眼里寸步难行。

但这地方太小。

于是我们跟世俗对抗。

早熟花生

回到家,我想跟我妈聊聊,她把门锁了起来,我站在窗口跟她说:“妈,小时候我喜欢挖土,你说脏,拿柳条抽我胳膊,我后来不挖了,但胳膊上总有一条鱼白色的印子。再大一点你让我考警校,我说我不适合吃那碗饭,你把我关在屋子里两个星期,那时候我十七。我知道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得失去些什么,你把我耳朵打坏了,我能不能跟傅嘉吉多说几句话。”

“他什么时候走。”

“你怎么不问我哪只耳朵。”

她把窗户锁了。

我坐在她窗前点了根烟,傅嘉吉走过来,看了窗户一眼,问:“我需要走吗?”

“我跟你一起回。”

他的情绪明显好了起来,坐我旁边,“好。”

没一会儿手放我口袋里,不出意外地戳出一个洞,他说:“我给你织了件毛衣,还差袖口的收针,很结实,戳不破的,回去试试。”

“好。”

傅嘉吉的钱都在我这儿,他催着我花,我不爱打扮自己,一件衣服能穿三年,但是今年冬天,我有新衣服了。

.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我爸妈更早,田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锅里只剩半个咬过的馒头。

我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食物,这时,借我家香油的邻居又来,问我有没有黑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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