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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龙加(61)

作者:陈本 阅读记录

我一直盯着安和的眼睛,他似乎在这一刻明白了我的暗示,尿不湿砸在地上,奶粉要落下来之前被他回过神后死死抓住。

我爸逼问不出结果,气得要抡椅子砸我,安和冲过去拦住他,我妈说去监护室看看孩子。

他们都疯了。

变卖家产,借人钱财,债务和人情越累越高,而当他们已经做完了光宗耀祖的春秋大梦时,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空。

这种情况下,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恶意。

我妈出了门,我挣扎着起来,宫缩让我行动缓慢,我喊安和,他把我爸手里的椅子卸下来,又连忙出去追我妈。

到了门口,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我爸已经处于崩溃状态,指着我的鼻子,问我那孩子是谁的野种。

全都乱了套了。

没人追究林广合是不是给我家下了套,他们觉得错都在我,要不是我弄出个孩子,林广合根本不会跟我离婚。

我让安和赶紧去拦我妈,他问:“那孩子是我的吗?”

我爸仿佛被吓傻了,我妈也匆匆折回步子,护士因为我们一家怪异的举动不停地往这里看。我爸指着安和,让他再说一遍,我妈反应过来后,脸色铁青,把安和往里面一推,把门反锁。

“你们俩要造反啊!”

.

安和是我妈领养的。

我七岁那年,我妈得了子宫肌瘤,把子宫切除后,她没了怀孕的可能,于是从孤儿院领养了五岁的安和。

他刚到我们家时很瘦很矮,不跟任何人说话,起初我爸还哄着他,但有一次他打碎了我爸养了三年的盆栽后,我爸直接跟他断绝了语言交流。

我妈喜欢他,但是她忙,每天照顾他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于是跟他沟通的重任就落在我身上。

我们从画简笔画开始熟悉起来,他最喜欢恐龙,我画的恐龙贴满他整面墙的时候,他开始叫我姐。

我们给恐龙上颜色,买拼图回来拼,三个月以后,他只跟我亲。

后来我的作业越来越多,我建议他去上兴趣班,他说要我教,我说没空。

私下里,我让我妈给他报了绘画课,上课的那天他抓着我的手,我说:“没事的,上课别走神,记得听老师的话。”

课程一个小时,我跟我妈在外面等了十五分钟他才出来。我问他怎么这么晚,他低着头不说话,我妈拍拍他肩膀,“没事,估计第一天上课有点紧张,多来几次就好了。”

那家绘画机构设在市里,在一个十字路口,拥有硕大的招牌。拐弯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招牌在阳光下闪着光,色彩斑斓的字体随着LED灯左右交织,我当时觉得这真像个儿童乐园。

回家的路上,安和趴在我耳边问:“姐,为什么要听老师的话?”

“当然要听啊,不听老师的话你怎么学习新知识?”

他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我夸他很乖,但并不知道我正把他推向一个暗无天日的黑洞。

没多久,安和的绘画本领有了提升,端午节前几天,我妈买了两瓶红酒三盒烟回家,我拿起红酒看上面有多少我认识的字,安和则拿着烟盒晃来晃去。

我妈让我俩别动,这是要送给机构的老师的。

我爸看了直摇头,“又费那些钱,我们报名他们教知识是应该的,凭什么节假日也要送礼?”

“你懂什么,别人都送你不送,也不怕孩子在学校被穿小鞋。”

“要我说,现在这些老师都是你们这种家长惯的,上杆子送,什么风气。”

“我花我自己的钱要你多嘴。”

在他俩即将开吵前,我把安和手里的烟夺了过来,放在桌子上,灯光正好打下来,我看见白金色的烟盒发出耀眼的光。

跟我在十字路口回头看见的光芒一样。

我打心底里感觉踏实,安和这么有绘画天赋,未来一定一片光明。

.

眨眼间冬天来了,爸妈越来越忙,根本没时间管我们。那段时间经常下雨,安和怕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晚上就跑来跟我睡。

就这么相处了一个星期,他突然躲着我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一个劲儿地摇头。

后来我把他从门后拉出来,看见他裤子上有一团血,在屁股的位置。

我吓得尖叫起来,我以为他戳到钉子了。

可是他按着我的手,“没事的姐。”

“你扎到什么了?”

“老师。”

“啊?”

“扎到老师了。”

“怪不得躲我,是不是不听话被老师打了?”

“我听话的。”

我单纯地以为这是被打出来的,我怕爸妈凶他,就帮着他隐瞒。

那段时间,他的英语书里总是夹着一块手帕,我问他是不是吸汗巾,他摇头,说是家庭作业。然后从笔盒里拿出针线,一点一点绣了起来。

我当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这举动就像古代君王强迫自己刚入门的媳妇一定要学会女红似的,而且安和刺绣的时候动作极其诡异,翘着兰花指,不时地扭着腰,眉眼都妩媚起来。

我连忙把他手里的东西拿掉,“你干嘛这样!”

他这才恢复正常表情,迷茫地看着我,“大家都是这样的。”

“你去那是学知识的,不是学这些女孩儿玩的东西。”

“我们那里没有女孩儿。”

我当时的涉猎面不广,没能立即明白这条信息里隐藏的意义,我只是单纯地认为,男子培训班也许学习得更全面一些。

我强迫自己接受安和在那里过得很充实,就忽略了他那一条又一条带血的裤子,因为每当我起疑心的时候,他就会带回一张奖状来堵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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