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10)

但如果那晚她的身体没有接受，那以后就能心安理得地拒绝他。

事实自然是后者，但那晚之后，真正让她感到苦恼的，竟不是与夏明彻的关系，而是，陈翊。

她清楚地回忆着当时的感受，每一分每一秒，甚至连回荡在耳边的声音，都是他的提醒。

她想到他那次说的那段话，“可是我有，我喜欢一个人，会有这样强烈的渴望……”

如果是他，她会排斥吗？

或许是疯了，竟然会猜想他对自己做那些事的场面。

可她苦恼的是什么呢？

是她眼前这个人——陆云声？

她和陈翊是那种关系吗？那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但她明明那么优秀，为何陈翊不愿意和她正式谈恋爱呢？

“又在发什么呆呢？”

陆云声在她的视线里疯狂摆手。

“…没什么，那件事我去催一下。”

她了解夏明彻的性子，那晚之后，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但也没有继续亲密无间，他不主动约她吃饭看电影，她更不会主动约他干嘛……好像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永远都是他夏明彻主动提出活动，她做一个随和的参与者，配合、省心、没有建议。

但现在，为了她的工作，她选择了主动出击。

下班前，她特意先发了微信问：“今天下班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对方几乎秒回，似乎就等着她主动开口。

“好啊！吃什么？”

“你选吧，我听你的。”

一个小时后，两人相继抵达了江边一家高端的怀石料理。

不同于之前火锅店的喧杂随意，这样有格调有逼格的店面，向来是夏明彻的最爱。

因订的临时，没了私人雅间，只有堂食桌，但好在整体环境不差，今天又是工作日，没有人满为患，她特意选了一桌外场的，临江吹风，悠赏星月。

夏明彻到的时候不由得调侃——“订在这个位置，大小姐不会是想下班来视察工作吧？”

这家店是开在慕白的写字楼之下，仰头便可看到鳞次栉比的高楼玻璃。

白音白了他一眼，让他老实看菜单。

点好了菜样之后，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但都很默契地没有提那天的事。

也好，反正她今天的用意也不在此。

饭过半饱，白音便开始脱出正题，“明彻，上次我拜托你的事，你有问到结果吗？”

而这问题一出，夏明彻的脸色猛然凝固。

“…没有，他们都没有作品要出售。”

他眼都未抬，直接甩了这么一句，像是套公式的一个结果。

意料之内，果然如此。

“你根本没有问对吧？”

白音的脸色也耷拉了下来，筷子的尖端毫无感念地戳着冰盘里的三文鱼刺身……

“虽然我不是创作者，但我知道这个行业的规则，多少岌岌无名的等着被看到，尤其与你同龄的创作者，不是每个人都有机遇，一旦有机会，一定是大批抢入的，我不觉得你的同行会没有需求，怎么会连尝试的机会都不要……”

“这就是你今天请我吃饭的理由？如果没有这事，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冷着我？”

夏明彻放下筷子，脸也彻底垮了，眼里颇有愤怨。

“阿音你能不能别一毕业就这么市侩？跟我爸他们似的，什么时候什么事都能和投资需求挂钩！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学艺术……”

“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听你的选了这个专业，你以为一个艺术家可以成名是纯靠埋头苦练吗？没有机遇没有平台，拿什么施展才华！”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作品？就因为你默认了之前别人买断了？你连问都不问我一下吗？”

“你真的有需求当时就该就直接提啊夏明彻，在这里埋怨我没有问你干嘛？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没错！你确实不知道！”

夏明彻彻底忍无可忍地爆发了，轰得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白音指责——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对我压根就是漠不关心的，你只是呆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只有我叫你了你才出来跟我互动，所有人对你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你不在乎我、不在乎家、不在乎任何人，你一味地想逃，可你从小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我不明白你想逃什么？你根本就是自私！你只是享受着所有人为你付出，但仍旧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己是个可怜鬼……”

“夏明彻！”白音只觉得心脏忽然被狠狠揪扯了一下，顺带挤出了满眼的泪水……

“你说我自私，那你又真的为我着想过什么？当时你劝我报艺术管理这个专业，说毕业就能罩着我，但事实呢？我的工作是陈翊帮我找的，画廊策展这方向，你明明也能帮我，但你压根没有把我的请求放在心上，你只会在些我并不需要帮助的地方，添多余的烦恼！你从来都不懂什么是说到做到，从来都没帮我到正点上……”

“呵…”

夏明彻讽刺一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既要又要的人，白音，既然你看这么明白，为什么不干脆拒绝我？就算我没帮你到正点上，但我至少敢做敢认，我喜欢你是认真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说，别一边指望我继续对你好，一边还嫌弃我对你没那么好！”

啪嗒——

竹筷被夏明彻迅疾转身的步子带掉在地。

白音觉得眼前一空，琳琅满目的珍馐也顿感乏味。

夏明彻的那些话回荡在耳边，化作尖刀利刃，狠狠地剜割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