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45)

刚进门，白音果然忙不迭追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爸真相？明明是夏叔恶人先告状！”

陈翊边换鞋边褪去西装，顾左右而言他，“今晚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你先告诉我……”

见她又要追问，陈翊温声催促，“先换鞋进来吧。”

而白音此刻才意识到，今晚的他，比从邻市刚回来那天还要疲惫。

便敛了表情，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一起去厨房，陈翊打开了冰箱…保鲜室几乎没什么可做配菜的东西了。

他轻拍了下额心，“最近太忙，没及时采购。”

说完他就打开手机，白音看出来他是想点外送，她干脆将错就错地按下他的屏幕——

“那上楼？我家还有些意面，正好够两人份，比外卖好吃。”

私心

两人搬来公寓后，一直是白音去陈翊家里居多，除了偶尔送水果，陈翊从未主动要求去过她的房间，出于礼貌，也为尊重。

今天白音主动邀约，尽管是吃速食，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行云流水地将热水、碗筷收拾出来，陈翊刚欲揽活，但白音一伸手将其打了回去，

“都来我家了，让我招待你吧，煮面又不是什么难事。”

她直接将面放进了煮沸的水里，不给陈翊任何插手的余地。

意面难熟，她把面条摆好后盖了盖子，“待会儿吃奶油芝士意面，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好。”

她一面算了下时间，一面去客厅里打开了投影仪，把遥控器递给陈翊，指着前面的沙发推荐，“我买的这个沙发很解压的，你就在这歇着。”

头一次，陈翊觉得白音得了他“不容置喙”的真传，此时此刻，好像除了听从主人的安排外，没有任何备选项。

他点头道，“好的，遵命。”

望着女孩轻盈着脚回了厨房，炖锅里传来隐约咕嘟的响动，还有她挑起筷子碰撞锅沿的或闷或脆的声音……仿佛白噪音一般，毫无威慑地钻入身体里……

屏幕上的随机画面跳动着，可能感受到的只有沙发的织料里散发出来的香味，与白音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她一定经常躺靠在这里追剧看电影吧……

白音难得在家开一次火，甚至还临时摸了摸灶台设备在哪，生怕在陈翊面前露怯了，才特意把他支了过去。

原本十几分钟就能出炉的意面，愣是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搞定。

“可以吃饭了。”

她朝沙发处呼了声，把两碗热腾腾的意面端到餐桌上，然而投影仪前却毫无反应……

陈翊睡着了？

上了一整天班，还被父亲冤枉埋怨，再钢铁般的意志，也会倦怠疲软……怪不得刚刚他不理会自己的追索，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她是陈翊，一定不想回到家后第一时间，还要被念叨这个话题吧？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特意把拖鞋留在了地毯外。

这个沙发是她自己在网上订购的记忆棉类型，一旦躺坐，身体会跟着陷进去，用来小憩不要太舒适。

陈翊正安逸地半靠在沙发边缘处，双臂环绕，微微垂首，仿若一座孤山矗立在侧，巍然也温和，香水后调的余味隐约可嗅，似几片薄雪幽然落下。

她随手拿了地毯上的空调被，想要倾身帮他盖上，却瞥见他正眉心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似的不平静，就在她刚触及他臂膀的那一刻，他恍然睁了眼睛，竟把她吓得脚下一顿，毫无征兆地倒在他面前……

电光火石间，陈翊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拽入怀里……两人都毫无防备。

她第一次感受到陈翊身上如此浓烈的雪松木之气息。

不同于曾经举手投足间的若隐若现，这次是倾身而来的包裹与围猎……

白音的大脑像是被清空了，她想要撑起身子，而沙发内里柔软的记忆棉，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要将二人之间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空间，抽空干净……似乎稍一动作，两人的鼻尖就会触在一起…

“没事吧？”

他的声音沙哑而窸窣，像是黏在玻璃壁上，将落未落的沙砾，透过白音交织在他脖颈间的黑发，缠绕迂回，近而繁复。

“…没事，看你睡着了，想给你披个毯子来着……没想到绊倒了，你还好吗？”

她的话就像乱码一样被敲打出来，脸上是无地自容的羞愧。

“我还好，你要不先站起来？”

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

白音正跨坐在他的膝盖上，陈翊的手为了扶她，算是虚握了一下她的腰肢，此刻正无处安放地悬在身侧……

她的脸瞬间烫得发痒，赶紧一个激灵站立归位。

陈翊的脸色也不甚平静。本就疲惫不堪，睡得也没多安稳，刚一醒还遭了这么一个“糖衣炮弹”……

“…那个，意面好了，来吃饭吧？”

餐桌上的氛围依旧黏稠，像糊了浆糊。好在一通打给白音的电话，拉扯着二人回神——

“喂，爸？”

白长黎极少主动打电话给女儿，大约听说了邻市的事，白天埋怨了一天陈翊，这会儿终于想起找女儿“问责”了。

“我听你夏叔说，邻市那天你也跟去了，还和明彻闹了不愉快，你哥这次做事有失偏颇，我已经提醒他了，今后他要是再拿你当挡箭牌，你及时拒绝，不要跟着他瞎掺和……”

“爸，我正想跟你解释，这件事其实是……”

刚做好大讲特讲的准备，对面的陈翊却稍作颦蹙，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边，暗示她不要多言。

只消一个动作，白音便懂了他的意图，只好犹豫着改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