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看不见(20)
随即迎面而来的是木质家具特有的清香。
难怪池晚桑身上老是萦绕着木调香,家里的家具多是木头制成,圆润,光滑,是用了心思装修的。
“给你倒杯水,坐一会儿。”
“不用不用。”秦迭正想自己来,忽然想起池晚桑要强的性子,家里来客还让客人动手,明显是看不起人家,话到嘴边又成了:“那谢了。”
以为这里会有钢琴,毕竟是陪伴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东西,秦迭却连琴架的影子都没看见,反而在墙角的位置看到几个摆放整齐的哑铃等锻炼器材。
“池老板会弹钢琴吗?”
秦迭明知故问,想看池晚桑的反应。
谁想到他没有一丝犹豫,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秦迭闭了嘴,看来他对自己的戒备心不比自己对他的少,她装作不甚介意,起身就要去拉窗帘。
“你平时不习惯关窗帘吗?晚上开了灯,外面暗里面亮,外头的人能将这里看个干净,以后还是记得关一下。万一有人图谋不轨就不好了。”
她主要是防止自己再像个变态一样看过来。
池晚桑倒了半杯橙汁,熟门熟路地走过来,动作轻松随意,休闲惬意,“我晚上一般不开灯。窗帘开着,白天有光能透进来,阳光强一点的时候,坐在这里,能晒将人晒暖和,挺好的。”
秦迭接过橙汁,他又似乎被逗笑了,埋头轻笑,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再说,哪儿有那么多图谋不轨的人。我去拿医药箱。”
医药箱就在进门旁边的柜子里,秦迭看着池晚桑几步就能走过去。
这房子虽然装修不错,面积还是有些小,一个工作室的老板,如果不是佛系成他这样子,再怎么说也能买大一点的房子吧。
秦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年,真是将一个人的性格完全颠覆了。
身后的架子有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比平常的书厚了不知道多少倍,狐疑间,她自言自语地拿下来。
翻开却通篇是她看不懂的凹凸字符。
全是盲文。
门口的池晚桑听见,惭愧地说:“这些都是盲文书,不过我刚失明没几年,还不太看得懂。”
“这样啊。”秦迭咬着下唇,小心地将书给放了回去。
秦迭接过医药箱,自己清理完伤口,瞥见池晚桑早上慌忙间乱贴的创口贴,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
“你腿上这个创口贴该换了吧,我帮你换。”
“不……”不用麻烦还没说出口,秦迭也是不容拒绝地直接上手。
“你贴得位置有点歪,可能会扯疼,你忍一下。”
“好。”
死皮连带血丝被粘胶黏住,顺带着撕下来了些,秦迭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抬头看面前的人,乖巧地坐着,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撕下来的不是他的肉。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秦迭半开玩笑说:“看见你家里有健身器材,池老板锻炼的不错,有腹肌吗?”
开起玩笑来毫无分寸,这才是她。
池晚桑忽然被撩,不知如何应对,秦迭只觉氛围不对,慌乱间猛地撕开那剩下半截,带出丝丝血肉。
池晚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半分,还是忍住了。
刚整理好,秦迭肚子好死不死,不争气地呜咽几声,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连岫白听见后,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叫唤两声,似在应答。
下午在工作室她就走得匆忙,池晚桑在公园遇见她的时候没有问哭的缘由,想来是没有吃晚饭。
池晚桑眼角流出淡淡笑意:“饿了吗?吃点东西再走?”
“不麻烦不麻烦了。”秦迭慌忙伸手拉池晚桑,再过来蹭顿饭,她真的脸皮就太厚了。
却因为紧张,用力过猛,而池晚桑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拉自己,被牵引着往这边倒来。
妈呀。
秦迭要疯了。
她伸手一揽,将池晚桑摔倒的位置从地上转移到这边沙发,她可不想第一次来别人家,就把别人弄成重伤昏迷。
浓郁的木质香迅速靠近,高大的身影如此脆弱,竟在瞬间崩塌,堪堪向她倒来。秦迭一揽,一推,池晚桑刚好倒在她怀里。
手臂上一阵温热。
秦迭手臂被压在他身下,男人身上肌肉紧实,这样被压着可真是……
太疼了!
秦迭连忙把手抽出来,连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失明之后的平衡感会差些,以后还要麻烦你多注意不要突然拉我。”
池晚桑声音也有些虚,被这天翻地覆给吓了一跳,还躺在沙发上,像个受惊的羊羔。
继而,他翻身下去,走向灶台。
“不麻烦的,苏木他们也经常来我这儿蹭饭,今天还得多亏了你,我就简单做个面,垫垫肚子。”
“那我来帮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用,你现在有其他事情干。”
“什么?”秦迭继续装傻。
池晚桑挽起袖口,细白的手部线条向上延展,如同一只仙鹤,超群独立,洁净不染。
“刚才你护着我的时候,橙汁不是倒了吗?杯子没有砸在地上的声音,就是砸你身上了。”
果然,不能欺负别人看不见就撒谎嘴硬,报应一个也不会少……
“沙发上是刚买的T恤,苏木说是灰色的,你换上吧,可以洗一洗,厕所就在……”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都没瞒过你。”秦迭有些赧然,没找到灰色的T恤却看到一个新的粉色宽松版街头风T恤,一时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