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又在找替身(93)
钟灼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时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问:“何事?”
萧川柏笑眯眯道:“封不闻方才从我这走。”
钟灼顿了顿:“你晓得了?”
萧川柏说:“司刑大人看起来并不惊讶。”
“纸包不住火。”钟灼道。“就如她于之你我的欺骗。”
“可你还是为她瞒了。不怕得罪封不闻?他可是大妖。”
“师尊想做什么,弟子就为她做什么,理所当然。”钟灼平静道,“我得罪的人并不少。”
言下之意便是不把封不闻放在眼里了。不过他说得也令人无可反驳,诛仙台看着是铁面无私两面得罪人,可钟灼的位置却是最稳当的,因为诛仙台代表规则。肉/身湮灭,规则长存。
萧川柏嗤笑了一声,嘲讽道:“今早谢无垢把师尊带走了,半刻钟前回来,师尊用了神石睡下了。”
意思是让钟灼去救场。这是他常做的事情,就如同当初月楼要将谢无垢除名时,也是钟灼去救场,将谢无垢拖下山那样。
月楼骗了封不闻那么多次,现在他恢复了记忆,只怕杀了月楼的心都有了,钟灼定是要赶去救场的。
萧川柏心想:打起来最好,最好两个死一块儿,剩下一个谢无垢小屁孩,不足为惧。
谁知钟灼却皱了皱眉,摇头道:“诛仙台有事,走不开身,我让诛仙台弟子来看着罢。”
话音未落,已是转身离开。
萧川柏一怔,慢慢站直了。他盯着钟灼离开的背影,心中转过许多想法。
——让诛仙台弟子来看着?什么意思?他是觉得一个弟子能制住封不闻这个发狂的大妖,还是觉得一个弟子能对极仙台月楼仙尊的行事指手画脚?
钟灼这么多仇人,他昨日被人套麻袋敲闷棍打傻了?还是有人把他掉包了?
怨不得萧川柏这样奇怪,月楼有四个徒弟,面对她的欺骗,大约能分成两种想法。
一种便是封不闻和萧川柏这种,自己得不到干脆一起死好了,见人便要掐架,无论是掐月楼还是掐其他弟子,总之是恨得牙痒痒,又有点疯癫的——当然,萧川柏是不肯承认自己是疯子的,他只是爱算计了些,整日想着如何把其他三个打包沉进河里喂鱼罢了。
另一种便是谢无垢和钟灼了。谢无垢是太天真太自信,觉得月楼总有一日能晓得他的好,事事以月楼为重心,其他三个在他心里倒不重要了。
而钟灼呢,萧川柏看不透他。
两百多年前,如果不是钟灼自请出师门,恐怕就没有后面三人的事了。如果说神的离开是为月楼的疯癫点了一把火,那钟灼的离开无疑就是往火上浇了桶油。
虽然萧川柏很不想承认,但事实上,他是嫉妒他的。
月楼还未失忆前是极信任他的,事事都交给他去办,而钟灼也不负月楼所望,事事都为她办得称心极了,无论是为她带凡间小吃这种小事还是为她收拾烂摊子这种大事,他都滴水不漏,简直像一把毫无感情的刀。
然而有些时刻,他有意无意间透露的对月楼的亲近感和占有欲,又让人不容错认。
奇怪,真奇怪。
钟灼到底有什么事,能比月楼还重要?
萧川柏摇着头,心说钟灼真是个奇葩。
……
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窗帘拉着,密不透风地挡住了外边的阳光,屋里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床边微微塌陷下去了。有个人坐在床边,面容被隐在黑暗里。
大床上,月楼睡得很熟。又或者说那并不是睡眠,而是类似于昏迷的深眠,她刚用过神石,暂时还不能被唤醒。
封不闻捏着指尖的小石头,心想,她应该是在恢复记忆吧。这种感觉他可太熟悉了,就像是意识清醒地沉入一片深海,而他方才从深海中爬出来。
不知道这一次,她又梦到了什么?
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呓语,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封不闻像是忽然被唤醒了。大妖的视力如此出众,以至于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也能将月楼的面庞看得一清二楚。
他能看到月楼安详平和的眉眼,嘴角挂着一抹笑,看起来那样无忧无虑,甚至显得她有些天真、不知世事了。
……可,就是这样看起来天真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将他玩弄于掌心,
她会觉得可笑吗?看着自己失去记忆后那样依赖她的时候,她会在心里嘲笑他的可悲可鄙吗?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她给他取名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这样玩弄他会让她快乐吗?就像小女孩摆弄自己的布偶娃娃那样?
封不闻缓缓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他感受到掌心里脉搏跳动的声音,他不断地收紧手指。
奇怪的是,明明是他掐住了她的脖颈,却仿佛有一股窒息前的高/潮随着手指的收紧冲上他的大脑。
他心里猛地腾起一股快/慰。
56 金阙(五十一) ◇
◎“权当没缘分罢。”◎
月楼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来过一次, 已是轻车熟路,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幽灵般跟着自己的身体往前。
这次……会是谁呢?
她已见过了钟灼的过往, 无论是其他三人, 又或者是有关雁寻等人的记忆,都是陌生的。
她跟着另一个自己,环顾四周,却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路。北风呼啸而过, 银白色的雪吞没了世间的一切, 到处都是白茫茫, 到处都是雪皑皑。
如此冷的天气里, 她还是一身单薄的衣衫, 修者不怕冷,自然也可以在雪地里如履平地,只是,月楼注意到此刻的自己,脚步重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