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12)
“我之前路过他办公室,听见有女生的哭声。门锁着,我就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了一眼,发现他在猥亵女生。”
事情的真相冲击着迟岁对老师的认知,大脑一片空白。
有的人压根不配为人师表,道貌岸然的皮囊下藏着一颗腐烂的心,黑暗挣扎于光的缝隙。
“没有别的人发现么?”
“当时已经很晚了,周围没什么人,估计他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胡作非为。”
迟岁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学期期末。”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不好说,要不是你问,我还真不一定说。”江肆年无奈地摊摊手,“我找过那女生,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我又不能无证据告那个老师。”
不得不说,江肆年的理性思维很缜密,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早就不知所措了,哪还有精力思考这么多?
同龄人中,恐怕也只有江肆年能做到。
一种强烈的悲哀感,弥漫在迟岁的心头。
受害者的缪斯在那晚被焚烧殆尽,她在乌合之众的囚牢中头破血流。
原则岌岌可危,惺惺作态的理中客驰而不息。她受不了那些站在道德最高点的圣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是非对错撕扯着她独立思考的头脑,于是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闭口不言。
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迟岁皱眉,沉着冷静地帮他分析:“可你就这样帮她隐瞒下去,以后还会有更多受害者,这样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别人都没有利。”
“所以我现在在思考该怎么处理。”江肆年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
他是被冤枉的。
可谣言不会放过他,甚至妄图置他于死地。
一滴雨或许不算什么,可很多的雨点混在一起,便能淹死一个无辜的人。
“所以你就宁愿背负着打老师的罪名,也不肯说出事实?”
江肆年笑说:“他们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打了他。”
其实迟岁有时候不能理解江肆年,经历了这种事也能坦然地笑出声。
他回望过去,看着这些年来的爱恨嗔痴、喜怒哀乐,这些他原本以为虚无的镜花水月,无意中却在骨子里将仇恨刻得这么深。
江肆年的乐观是他所缺少的。
他无惧流言蜚语,不怕遍体鳞伤,只怕他人也同样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即使被人排挤,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也能熠熠生辉。
所以迟岁会不自觉地靠近他,妄图被他所感染。
人总是向往光的。
他固然知道光不可能只照耀他一人,可他无法控制自己奔向光的本能。
即使是身陷泥泞的烂人,也同样有权利追逐光亮。
江肆年打破寂静:“对了,老迟,我昨晚发现了一个宝藏博主。”
似乎是怕他不感兴趣,江肆年特地补充:“别小瞧他,他虽然只是个学习博主,但讲题超级厉害,一讲就懂,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吧!”
……你是有多自恋啊?
江肆年继续眉飞色舞地描绘:“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和你很像!”
听到这儿,迟岁的动作蓦停,心脏剧烈跳动了几秒。
难道他隐藏了两年的马甲就要这样暴露?
然而,下一秒,江肆年又切换成笑脸:“但你的成绩跟人家简直没法比。”
……说话干嘛大喘气啊?
迟岁被吓得心脏狂跳,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江肆年继续说:“那个博主说话也挺搞笑的,我昨晚问他‘同桌不爱学习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
迟岁转瞬想起昨晚的私信。
敢情那个“同学不爱学习怎么办”就是江肆年。
“他居然说,不需要担心,因为没准你同桌是个深藏不露的隐藏学霸!”
迟岁突然后悔昨晚说的话,万一江肆年受到启发,怀疑他就完蛋了。
不过,江肆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边人复杂的心情,仍在滔滔不绝地介绍那位宝藏博主:
“我昨晚对着屏幕都快笑死了……”
而博主本人嫌他吵,干脆耳机一戴,谁都不爱,两眼一闭,进入梦乡。
困倦的睡意在下课铃声中度过,出去上体育课的同学陆续回班,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迟岁趴在桌子上睡觉,浅浅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江肆年则饶有笑意地看着他,随后将外套盖在他肩上,动作很轻,似乎是怕吵醒他,两人的手还碰在一起。
平日里漫不经心的少年,此刻正单手撑着腮,勾起了唇,看着旁边趴着睡觉的少年浅笑。
“学霸,你们在干什么?亮瞎我的24k纯金狗眼!”喻澄志一进来就大呼小叫。
江肆年将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喻澄志立刻心领神会地压低声音:“你们在干嘛?”
“怕他冻死,给他披件衣服。”
每天穿得这么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该不会是冻傻了吧?
“年哥,不是我说你,要是迟哥醒来看见身上多了件外套,就他那暴脾气,指定得把你拉过来揍一顿。”
江肆年单手撑腮,笑笑:“是啊,可爱吧?”
“?”喻澄志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同桌贼可爱。”
喻澄志:“???”
这话吓得千年学不好英语的喻澄志直接憋出一段英文:“Are you sure?”
“Yes,I'm sure.”江肆年懒散地用英文回应。
许是两人的对话声过大,吵醒了正在睡觉的迟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