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54)
江肆年将手不安分地伸向迟岁没吃完的便当:“我早就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了, 答应没?”
“没。”
这时,江肆年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便当, 嘴中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话:“那就好。”
说完,他直接被牛肉呛住,然后不可思议地捂住嘴。
这下把迟岁整不明白了:“什么叫‘那就好’?”
可江肆年像是在刻意在隐瞒着什么, 摆了摆手:“没事。”
迟岁没想太多。等回过神来时, 便当已经被江肆年解决得差不多了。
胡沁的表白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换句话说,无论谁跟他表白,他都会感到意外。
若是放在以前, 他能靠在窗边的布沙发上, 看一整天《百年孤独》, 能饮一杯清酒独自微醺。
可现在他做不到。
他粗旷的疯骨碎得发芽, 衰竭的心脏背负着透支的生命。一颗狂躁的心跳动不止,告诉他他不配。
迟岁是有些自卑的, 原生家庭带给他的伤害很大,大到让他怀疑自己。
如今,他已经习惯了醉幻金迷,灯红酒绿。
他曾以为自己配不上任何人的好意和喜欢,但总有人的出现,告诉他他很好。
那时还不懂落日如何繁华,月亮如何发出微弱的光,他也等不到一朵为他盛开的花。
于是他踏过积雪来到地平线的尽头,荒草漫过头顶。他问盛开的鲜花和流云身在何方。
他们却指着他的身体,说:
“这就是。”
……
陈旧的闲聊在时间里堆积厚厚的灰尘,冬日的寒冷仿佛就在昨日,今日就已是遥远的春天。
将往事铺平,迟岁不经意地转头,恰逢其时地看到了身边的江肆年。
少年仍旧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明目张胆地刷着手机。
若比情无所寄,言语难解相思意。
迟岁像是一条月光照不到的暗巷,爱在黑暗里嚣张。
生活虽疲惫,但总有一盏灯会为你亮起,那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归期。你可以停下匆忙的步履,歇一歇疲乏的身躯,找一袭温暖之地。
于是我们不再为昨日悲鸣,此刻鹰击长空,我们终将会有新的奇遇。
纵使荒山野岭黄昏短,也够敞亮。
他是他一个人的海,是枕边明月,旷野繁星,是他又爱又恨的时代。
*
虽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但迟岁和胡沁的关系并没有因此闹僵,反而一如从前。
迟岁始终坚信,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而胡沁因为瘦了下来,注意护肤,再加上她底子好,整个人变得愈发精致,也越来越受人欢迎。
人好像都在往前走。
这时,门口又传来熟悉的声音:“迟岁!”
“又来送便当?真是雷打不动啊。”江肆年挑眉,用胳膊捣了捣迟岁,“人女生都这么主动了,你不表示表示?”
“一边去。”迟岁道谢的同时接过便当。
他没有告诉胡沁的是,其实她每天送来的便当,大多数都入了江肆年的口。
每次没等迟岁吃完,江肆年就抢着要尝,这一尝就是一整盒,连个渣子都不剩。
迟岁无奈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盒:“你还真是不客气。”
江肆年不要脸地继续说:“以后有这种好东西,请务必喊上我一起分享。”
“要点脸吧狗东西。”
喜提新称号的江肆年“啧”了声,把空旷的便当盒也夺了过去:
“这盒子你不要吧?我留着卖废铁。”
迟岁:“……”
他都没这么穷酸。
似是接受到了对方鄙夷的目光,江肆年叹了口气:“你不懂,鉴于我最近花钱太多,我老爹把我的银行卡冻结了,所以我现在要自力更生。”
说着,江肆年的表情越来越浮夸,唉声叹气:“唉,没钱就是难受,生活真他妈的艰苦。”
“文明之星别说脏话。”
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竟然给江肆年搬了个“文明之星”的奖状。
自此,八班又多了一个乐趣:听文明之星说脏话。
“你没发现我这周都没去食堂吗?”江肆年一下瘫在椅子上,怨天尤人,“还不是我老爹干的好事,搞得我都没钱吃饭,只能抢你的便当维持生命。”
“别给你的恶行找理由。你有胳膊有腿的,不能出去兼职吗?”
江肆年说:“但我只有周六周天有时间。”
“随便找个餐馆端盘子也好啊,实在不行就去捡垃圾,都比你抢劫好。”
“欸,对哦。同桌,你真聪明!”这话点拨了江肆年,使他倍受启发:“我可以去抢劫!”
“……”迟岁无话可说。
于是当天,一中的食堂内惊现神偷,痛失骨肉相连若干串。
这巨大的损失不禁让学校老师怀疑,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湮灭?
食堂阿姨气得握拳:“谁这么缺德,连骨肉相连都偷。”
而此刻,“缺德”人士正躲在教室的拐角,左手三串骨肉相连,右手一瓶可乐,荤素搭配,嚼得津津有味。
吃完一根骨肉相连,江肆年随手把竹签往地上一丢,许多根竹签围成了一个圈。
迟岁一边捡被丢在地上的竹签,一边问候江肆年全家,捡一根骂一句:
“我愣你妈。”
“我愣你爹。”
“我愣你全家!”
“别愣我全家了,尝尝这串,新出炉的。”江肆年硬是把一串骨肉相连塞进了迟岁嘴里。
等迟岁吃完,他得意地笑道:“好了,现在你是共犯了。”
就在这时,周俐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