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弯了?我还没掰呢!(147)
他深深地吐出口闷气,突然特别想回桦大。
他想听顾敞骂天骂地,想听陈青矾跟女朋友你侬我侬,他想霍周了。
当郁时南脑袋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突然又陷入一阵难过。
就像突然被卷入巨大而静谧的旋涡般,一瞬间便被浓郁的酸涩湮没。
因为他心里清楚,他跟霍周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郁时南蜷缩了下被冻得僵硬的脚趾,而后吸吸鼻子。
不远处有家人在放烟花,领头的那个是哥哥,手里拿着火机,想凑近点燃引线又畏惧瑟缩的模样逗得全家人在哈哈大笑。
郁时南终于感受到一点除夕夜的氛围。
算起来出来的时间似乎够久了。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起身往回走。
“吱嘎——”
门被缓缓推开。
出人意料,没有刺鼻的酒精气。
只有韭菜的浓郁裹挟着猪肉的腥香。
郁时南一愣。
“回来了?”郁怀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郁时南情不自禁加快脚步。
“过来坐吧。”郁怀山正在包饺子,“韭菜猪肉的,想吃吗?”
郁时南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眼眶开始变得酸涩,才哑声开口:“你怎么没喝酒啊?”
“戒了。”郁怀山说。
“你……”郁时南犹豫着坐下。
“先过来包饺子吧。”郁怀山笑笑。
“好。”郁时南也跟着笑起来。
家的意义不在乎人多人少,能停下来依偎在一起,就是家。
郁时南包着包着觉得没意思,于是捏过一旁的面团揉了只小丑狗,揉完又撇撇嘴,给小丑狗安了个小鸭子的嘴巴,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放在一旁的笼屉上。
“捏得谁啊?”郁怀山觉得好笑。
“我同学。”郁时南没有掩饰。
“这是狗还是鸭子啊?”郁怀山小心翼翼地端起来放在手心观察起来。
“鸭子狗。”郁时南撇撇嘴,“因为他老是捏我的嘴巴,所以我也要捏回来。”
郁怀山被自家儿子这一幼稚的行径逗得哈哈大笑。
饺子下熟之后,春晚也紧跟着上映了。
郁时南捧着碗,将滚烫的饺子咬开一个小口,一边呼呼的吹着,一边抬眼看着节目。
“越来越不好看了。”郁怀山小幅度摇摇头,“小品也不好笑。”
郁时南赞同地点点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今天最放松还要听道理。”
“不过刚才那个歌舞节目还挺不错的。”郁怀山说。
“你儿子也可以。”郁时南说完便一顿。
他发现人与人待久了真的会传染,这种专属于霍周的臭屁的话,竟然从他嘴里说出来了,甚至于他说完才有这种意识。
可怕。
霍周效应,好可怕。
郁时南在心里倒吸凉气。
“是啊。”郁怀山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儿子也可以。”
吃过饭之后,两个人又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看着看着,郁怀山有点昏昏欲睡,却还是强撑着陪郁时南一起看。
郁时南看出他的倦意,便回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刚给郁怀山盖好,他的手腕便被直接抓住。
郁时南疑惑地看过去。
“……没事吧?”郁怀山没头没尾地问道。
郁时南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没事。”
“别憋在心里。”郁怀山依旧没松手。
“我哪有那么脆弱。”郁时南笑,“真的没事。”
中考艺考前的那件事一直是郁怀山心里的一根刺。
那种坐在病床旁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再不想体验第二次。
“那就好。”郁怀山松下口气,抓着郁时南手腕上的力度也慢慢消散。
郁时南抽回手,转而轻轻抱住他:“爸,我知道你还是忘不掉妈妈,要是很伤心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你可以依靠我。”
郁怀山笑笑:“至于吗,我都四十四了,还犯得着需要小孩子的安慰。”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下来。
继而肩膀细细抽耸,最终痛哭失声。
郁时南一下一下拍着他不再宽阔的脊背。
他心里清楚,他抱住的不是四十四岁的郁怀山。
而是五年前,接连遭遇打击却无人可靠的郁怀山。
郁时南也不知道郁怀山哭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穿了那么多,肩头还是被浸湿了。
郁怀山的情绪宣泄出来后就被浓重的困意席卷,没多久便睡在了郁时南的身上。
感受到怀里人逐渐平稳的呼吸,郁时南缓缓将人放平在沙发,接着给他盖好被子。
他习惯把什么都闷在心里,能很好的帮助别人消解情绪,自己却找不到发泄口。
郁时南关上灯,默默回到卧室,然后蜷身坐在床上,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像个蜗牛一样开始慢吞吞地自我消化。
其实他今天心情不错。
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郁怀山感染到。
尤其今晚久违的跟家里人过除夕,一下便把他拉回到以前过年最为热闹的时候。
那会爷爷奶奶还在,他就缩在乡下的小屋子里,用被子蒙着脑袋,听他奶奶在那里讲以前啃红薯干的陈年旧事。
郁时南将脑袋埋在臂弯间,又有点想哭了。
可他不想放任情绪低落下去,于是轻轻拍打着脸,试图能转移注意力。
“嗡——”
电话适时响起。
郁时南茫然地顿住手。
他伸手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联系人
——霍同学。
郁时南的鸭子狗甚至还在冰箱里放着,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令他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