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弯了？我还没掰呢！(322)

但他只是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神情恍惚的自己，许久没有动作。

郁时南突然有种心跳落空的死寂感。

他觉得自己应该会伤心，可惜并没有。

只是胸腔发空得厉害，仿佛心脏被人攥住揉捏至变形的窒息。

那股平和的情绪被这股窒息肆意冲撞，几乎要把郁时南残存的理智撞碎。

可郁时南依旧冷静得可怕。

他吸吸鼻子，脑袋微微发胀，头重脚轻的晕眩感令他不得不腾出双手来撑上洗漱台，刺骨的凉意透过纤薄的皮肤缓缓上涌，纾解着他焦躁的情绪。

对于自己亲妈再婚生子、且将孩子再次引入古典舞这条路的事情……即便郁时南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在意。

在意得要失去理智，在意到后槽牙都咬紧，在意到心底升起股陌生而极端的恨意。

好啊，那就证明看看吧。

郁时南平静异常地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看看你的两个孩子，哪个更配做你的接班人。

他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机捏出来放在一旁，而后打开冷水洗了两把脸，打起精神过后，头也没回地回到床位上，继续翻看起本次国家大剧院的相关考试资料。

郁时南是个很喜欢跟自己较劲的人。

他不喜欢沉浸过往，也不喜欢畅想未来。

他相信，过去二十多年内，即便自己曾做出过错误的选择，即便那个选择在现在看来荒谬可笑，但那已经是那时候的自己做出得最正确的决定；

至于未来，也会有未来那个更好的自己去抉择，所以他只需要抓住当下。

然而，这种心态还是失衡了。

他开始设想失败的结果。

前半生几乎都在证明自己没了他妈妈也一样优秀的郁时南，第一次变得畏惧。

没考上怎么办？没拿到第一名怎么办？以后的成绩没办法超过他妈妈怎么办？那个小女孩才六岁便能在国际赛上取得这样的好名次，自己不如她该怎么办？外界会不会拿他去跟那个小女孩比较？会不会得出自己离开沈青柳什么都不是的结果？如果过往的荣誉和赞赏都是沈青柳的儿子带来的，那现在呢？现在他还有什么？

莫名的恐慌感在郁时南的心底滋生。

空无一人的宿舍总是寂静非常。

陷入泥潭的情绪在这种环境下肆意疯长。

偏偏霍周疲于周转赛事，即使内心挂念，也分身乏术。

刘家乐和林琦偶尔会来找他聊天放松。

但郁时南神经绷得实在太紧，他们也不好意思打扰，久而久之也不再光顾602。

很快，时间的指针来到三月底。

此时距离奥运会仅剩最后的四个月，距离国家大剧院的笔试开考还剩最后二十天。

笔试的地点定在北城。

郁时南早早便收拾好行李回了家。

“嘭嘭嘭——”

房门被敲响。

“来了！”郁怀山趿拉上拖鞋过来开门。

伴随着“吱嘎”的声响，郁时南的脸出现在视野。

郁怀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在注意到郁时南那张分外消瘦的面容后皱起了眉。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郁时南便率先把行李递了过来：“爸，我先回屋学习了，吃饭的话叫我。”

郁怀山顺手接过，表情还带着点懵逼。

就……

就完了？

也不夸夸他戒酒？

郁怀山傻眼地看看手里的大包小包。

“嘭——”

郁时南轻轻关上房门。

“哎你这孩子。”郁怀山忍不住凑上前，想拧开房门好好跟郁时南唠叨两番，才回学校没几天就瘦成这样，肯定没好好吃饭，也不知道是生病还是没钱。

“咔哒——”

房门已经被反锁。

郁怀山顿时更加傻眼。

“……我去买点骨头给你煮汤，你等会记得出来吃饭。”他扶着鞋柜换鞋，不放心地冲着紧闭的房门叮嘱。

意料之内的，没有回答。

“这孩子，怎么怪怪的。”郁怀山小声嘟囔，他腾出只手去整理鞋子，整理着整理着动作又是一顿，短暂的思考过后，顿时恍然，“不会是分手了吧？！”

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父。

郁怀山自认为这孩子跟他还是挺像的。

虽然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怎么说也是他养大的啊！

瞧瞧，这失魂落魄的模样！

瞧瞧，这魂不守舍的神态！

瞧瞧，这心如死灰的眼神！

跟他当年被沈青柳甩掉那会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哎……

郁怀山在心里叹出口气。

还想瞒着他？他可是过来人。

郁怀山幽幽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是得好好补补。

看看都憔悴成什么模样了。

郁怀山拿起车钥匙，下楼了。

***

当晚，郁怀山煮了一锅玉米排骨汤。

他边用围裙蹭手边喊郁时南：“小郁，出来吃饭。”

无果。

郁怀山等了一会。

他用力扣响房门：“出来吃饭。”

没有回应。

郁怀山着急的心情体现在紧凑的敲门声中：“小郁！”

依旧没有半点声响。

坏了！

别想不开啊！

郁怀山急得额头冒汗。

他左右环顾着，找找个趁手的工具把房门砸开。

“咔哒——”

门开了。

“……爸？”郁时南讶然地看着将灭火器高高举过头顶的郁怀山。

“哦，你没事啊。”郁怀山讪笑着把灭火器放回原处，不自在地蹭蹭鼻尖，“那什么，熬了排骨汤，出来喝点？”

“好。”郁时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