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弯了?我还没掰呢!(328)
“咕咚——”
郁时南仰头灌下一碗鱼汤。
他发出“哈”的满足音,抽过两张纸巾,边擦拭嘴角边俯下身去夹小排,期间还不忘临幸下他最爱的那盘胡萝卜丝。
什么矜持啊面子啊,通通被他就着米饭咽回了肚子。
郁时南像只小仓鼠一样吃得嘴巴鼓鼓的,连指尖蹭上的酱汁都伸出舌尖舔干净了。
舔着舔着,便透过窗户的倒影看到了自己。
大概是真的饿了,平日里进食斯文秀气的他此刻看起来竟是有些失态。
郁时南感到难堪,不由红起耳尖。
反正……反正也没人看见。
他心虚地端着碗,准备去客厅坐着吃。
“咔哒——”
房门开得不合时宜。
郁时南遭受地震般“嗖”地缩在桌子底下,脑袋埋得低低的,恨不能钻到地缝内,浑身上下都写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几个大字。
霍周肯定要嘲笑他。
郁时南懊恼地想着。
“南南?”郁怀山带着疑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郁时南一愣,懵懵地探出颗脑袋:“爸?”
郁怀山灼热的视线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来回几遍后,最终定格在他手里紧紧捧着的那碗小排,继而神色一动,声音都带上喜极而泣的微颤:“你,你肯吃饭啦?”
郁时南不好意思地从桌底钻出来:“突然饿了。”
“能吃饭就说明没事,想在哪吃都行。”郁怀山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他越咂摸越感慨,“还得是霍周,鬼点子真多!”
郁时南干笑两声,没反驳。
“吃吧。”郁怀山欣慰地坐在沙发上看他,“吃完我带你回老家看看。”
“老家?”郁时南疑惑,“有什么事吗?”
印象中,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除去过年祭祖外,就没再回去过。
“去了就知道了。”郁怀山卖关子。
“……哦。”郁时南没多问。
简单填过肚子后,两人回到老家。
依旧是熟悉的泥泞小路,坑坑洼洼的,车子开在上面颠簸不止,等郁时南屁.股都被颠麻过后,车身才缓缓顿住。
“轰隆——”
天边一道惊雷。
刚才在路上便能依稀窥探见的狂风,此刻更是凛冽得宛如实质的刀子般,世界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沉寂中。
郁时南冷得将指尖缩回袖口。
也不知道霍周出门有没有带伞。
他下意识想要摸出手机来问一下。
……算了算了。
郁时南晃晃脑袋。
车子都停在他家楼下的人,多余关心。
“赶紧进来。”郁怀山站在门口冲他招手,“等会儿要下暴雨。”
郁时南加快步伐。
“这天真是一会一个样。”郁怀山不满地嘟囔着,“本想今天跟你把东西带回家的。”
“什么东西?”郁时南疑惑。
“你到里屋就知道了。”郁怀山示意说。
“故弄玄虚。”郁时南小声嘟囔,头也不回地冲里屋走去,才推开门,就愣住了。
眼底的好奇心还没退去,口型甚至还停留在最后一个字的形状上,身形却是蓦地顿住。
入目是一张干净的长桌和几个木制的橱柜。
上面罗列陈放得,是他从小到大获得的奖杯。
有六岁时的初级儿童舞蹈比赛奖杯、八岁时的才艺展示奖杯、十岁时的市级赛事奖杯、十一岁时的省级舞蹈比赛奖杯……
数不胜数,应有尽有。
如果不是上面镌刻的名称过于熟悉,他甚至产生了回到霍周家的错觉。
只有在那里,郁时南才看到过这种场景——小到在学校比赛中获得的证书,大到国际杯赛中赢得的奖杯,无论名次,无论好坏,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窗外依旧乌云密布冷风呼啸,密集的雨点不间断的砸落,屋内逐渐弥漫起咸湿的土腥气,处处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郁时南顿住脚步,视线停留在面前的菲力斯比金奖杯上。
这是他获得的首个国际赛事冠军杯。
也是十四岁那年,被醉酒的郁怀山亲手丢进垃圾桶的冠军杯之一。
郁时南的目光一下变得空洞。
眼前的景象霎时变得模糊,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郁怀山。
看到了他是怎么狼狈地从垃圾桶将它翻找出来,懊恼地悔恨反思后,再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干净,整齐摆放回这里。
那些被抛弃的、蒙尘落灰的、只为他所珍重的,其实一直被人在乎着。
想着想着,嘴角便忍不住轻笑。
笑着笑着,胸腔又隐隐涌上股酸涩。
仿佛置身于空荡荒芜的沙漠,一个人顶着风沙和烈日走了很久,回头一看,庇荫就在原地。
——“你的世界不是只有你”。
直至此刻,郁时南才对霍周的话有了具象化的体会。
他根本就不需要为证明什么而努力。
即便是渺小如草芥的校区杯赛,也早已有人为他奏响无声的喝彩。
“轰隆——”
天边一道惊雷。
郁怀山惴惴不安地在外面踱来踱去。
久久没有等到郁时南出来,便按捺不住地推开门。
彼时窗外依旧电闪雷鸣。
郁时南撑在窗台处,安静地望向外面。
“南南……”郁怀山嗓音低哑。
“爸。”郁时南依旧目视前方,“你说,人为什么喜欢跟自己较劲呢?”
“大概是因为……”郁怀山在他身旁顿住,神色复杂地看向窗外,“被过去困住了吧。”
郁时南笑起来。
郁怀山跟他对视一眼,也被带动得嘴角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