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病美人和前任协议结婚后(6)
庄弗槿抬手把病房里的灯灭了。
黑暗笼罩,床上人的挣扎动作渐渐弱了,仿佛捕捉到了一点安全的信号。
庄弗槿俯身,慢慢掰开沈怀珵死死捂在眼睛上的手指。
丝丝缕缕冰凉的空气重新接触眼皮,沈怀珵不安地往床边缩,快要跌落下去的时候,被捞坐在一双结实的腿上。
两只手腕同时被男人的一只手扣住,沈怀珵虽然不像方才人多时那样害怕了,但依然不断流泪。
眼尾肿胀,腮边粉红,其间全是乱糟糟的水痕。
庄弗槿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一点一点给他擦干净,快到眼尾的时候,颠了颠怀里的人,语气轻得像哄人:“睁开眼睛让我看看,是不是进脏东西了。”
沈怀珵很抗拒地一直摇头,滚烫的身子不断下滑,往男人怀里缩,仿佛那里是他信任的土地,他要在那里筑巢。
梦里的怪物不再可怕地叫了,大概是被别的东西震住了。
沈怀珵鼓起勇气睁开眼,蓄积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懵然四处看了看,好像是怪物已经走了耶。
“好疼,”他凑近安全感的来源,仰着一塌糊涂的小脸,小狗看主人似的,嚷着,“身体好疼。”
一个冰袋按在他高肿起的额角,男人问:“好点吗?”
“还有心里,心里更疼。”
等了片刻没有等来男人开口,回应他的是两条收紧了的双臂,两个相贴的胸膛和抵在他后心处温热的手掌。
沈怀珵呜呜咽咽,双腿环住男人的腰,下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所作所为都像还没睁开眼睛的动物幼崽,说话也颠三倒四:“恩公……我终于找到你了,……恩公。”
庄弗槿眼里一派冰冷。
原来他在演戏的同时,沈怀珵也是同样的虚伪。
庄弗槿要演出深情陷溺,沈怀珵演的是天真痴缠。
假鸳鸯,真骗局。
恩公?那是谁?
庄弗槿不想知道。
他只想知道沈怀珵为什么披着沈眠的皮囊,用着和沈眠一样的药。
这个病,也是为了骗他装出来的。
指导沈怀珵行骗的人,一定很了解沈眠。
才会照着沈眠的样貌和病情,塑了一个傀儡假人出来。
沈怀珵躲在男人怀里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蒙蒙亮的时候,男人叫醒了他,在他面前放上两只药瓶。
“吃药。”
男人给他手里塞上一杯温水,又说,“吃一片。”
沈怀珵脸颊尤带睡痕,乖的让人心软,吞咽完药片后,张嘴让人检查东西确实吃净了。
“这种药早停产了,你在哪里找来的?”
庄弗槿仔细地检查药瓶,确实是他之前专门为沈眠生产的那一批。
因为价格昂贵,私人药厂出产的也只有那一批。
它们现在应该被存放在庄宅的仓库里。
沈怀珵满是病色的脸上浮现出茫然:“从我生病以来就吃的这些,这两个已经是最后两瓶了。”
“谁给你的?”
“家里有的。”他很乖地有问必答,说话间喉结鱼浮似地滑动。
庄弗槿思索一晚之后的想法愈发坚定。
沈家。
京城有好几家姓沈的。
逼死沈眠的也恰好姓沈。
假人,骗子,扑朔迷离的身份。
皮相,痴心,像极故人的样貌。
四季几度轮转,他和沈眠的故事随风而散。有时夜半惊醒,庄弗槿会怀疑关于那人的种种过往都是一场梦。
往事像埋在土里的朽木架子,庄弗槿甚至不敢去触碰,一点点的动作,都会让那点仅剩的可以抓到的东西坍塌掉。
刘先洛发给他的剧本他怎么会不感兴趣?
初稿是沈眠日记本上关于他们在海边小镇生活的记录。
他请知名编剧改编好后提供给刘先洛。
两年多前的事了。
那时庄弗槿以为自己会和沈眠结婚。
自从沈眠出事后剧本被搁置。
庄弗槿再没有管过进度,即使能被拍出来,他也不想亲自饰演主角。
如今刘导发来邀请,沈怀珵也正巧出现。
这个人是沈眠投射出来的海市蜃楼,怎样利用这个虚影都无所谓。
是沈怀珵主动贴上来的。
都是他的错。
“沈怀珵,”庄弗槿给病床上的人拉被子,语气晦暗难辨,“你来骗我,但我愿意陪你把戏演到底。”
沈怀珵困得眼皮一颤一颤,听见他说话,还是伸出扎着针头的手抓了抓他的手指。
07劣等患者
这个世界里最被看不起的就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
医疗技术飞速进步,使绝大多数常规的精神问题被治愈,而无法治愈的那极小一部分人群,被专家认定为顽固的反社会群体。
他们异变后的神经元猖獗恣肆,像癌细胞一样扩散,待到占据了整个大脑,病人的行为就会从自伤到残害他人。
因为被当成潜在的恐怖分子,精神病人会被戴上定位装置,靠近公共区域装置就会自动发出警告声。
其实,能拥有被监控的权力也是一种奢侈,顽固的精神病人十有八九会被家人送进控制机构,依靠强度越来越大的镇定剂茍延残喘。
“唉。”陈雾坐在病床边翻沈怀珵的病历本,不住地唉声叹气。
他真的觉得这小孩挺可怜,昨天见面时鲜艳活泼地像只小兔子,现在恹恹地躺在床上,一瓶接一瓶的点滴让小孩的胳膊都肿起来了。
如今的医疗系统里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病历本,记录从生到死的所有确诊、治疗行为。
这不仅是为了个人健康,也是为了排查出劣等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