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的,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还好,它们都在,还是那样顺滑和绵软,那一小束被剪断的头发混在其中。
4
那两幅画不是司跃挂上去的,除此之外,不管青梅怎么软磨硬缠,他就是对它们闭口不谈。
青梅问得急了,他便说,以后不许你上楼去。
青梅虽然不说话,但心里生气,越发地想要了解那画的来龙去脉。只是奇怪的是,司跃在家,或者醒着的时候,一切都安静的很,司跃不在家,或者睡着了,她又会听到楼上的嘤嘤哭声。
那是一个天阴的下午,青梅一个人在家,伏在茶几上写结婚喜帖。
那嘤嘤的哭声时远时近地传来,声声压迫了她的神经。她打开电视,想要电视的声音盖过那哭声,但是徒劳。她没办法假装没听到,因为那声音明明细弱却惊雷一般地炸在她的心尖。
终于,她又上了楼,逼近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门锁被换了,青梅开不了,却听到门内的哭声一阵强过一阵,又变成了笑声,悲怆苍凉,令人毛骨悚然。
惊措间,青梅一脚踩空,滚下了楼。这次,她的头发挂了扣子,失控时,拽掉了一撮头发。
青梅又疼又心疼,手摸过去,头皮出了血。
她去洗手间洗,抬头看见镜中有一个陌生女人的脸,完美绝伦的五官,却是光头,和画上的光头女人一模一样。
她的眼中含着眼泪,幽幽地对青梅说:你说,把你的头发放在我的脸上是不是刚好?
恍惚间,青梅瀑布般美丽的头发移上了她的头,果然是绝代佳人。
青梅摇摇头再看,镜中明明是自己,咧开了嘴笑,那笑容和光头女人一模一样,全是诡异。
司跃华美的别墅里,青梅的尖叫声激烈又绵长。
5
青梅哭着劝司跃,把那两幅画扔了吧,或者我们搬家。我实在受不了了。
司跃把她揽在怀里,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安慰她:别怕,别怕,或许你是婚前恐惧症,压力太大了。要不然,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
青梅摇头,眼泪小溪水一般的流淌下来。她实在是贪恋在司跃怀里这片刻的安慰,她舍不得,舍不得,只能忍。
她的头发已经越来越少了,比以往掉得厉害,又频频出现意外,或许她可以去咨询一下保险公司,有没有给头发的商业保险。
接待她的保险公司客户经理说演员艺人的关于头发的保险都是投保于国外的保险公司,国内暂时没有这个服务。不过本市有过投保身体和脸的两项案例,只是当事人都死了。
在青梅的强烈要求下,她看到了那两个投保人。一个叫小玉,她的照片告诉青梅她就是画上那个五官绝美的光头女人,她投保的是脸。而另一个女人叫方敏,照片上的她脸并不好看,但是客户经理说她的身材好极了,绝对的黄金比例,比模特还好,她投保的是自己的身体。小玉的脸在一次意外中毁容,即使拿到了保险公司的赔偿还是选择了自杀,而方敏是为了保持身材得了厌食症而死。
客户经理说,青梅小姐,如果你真的要投保自己的头发,我可以帮你联系国外的知名保险公司。
青梅摇摇头,泪流满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6
如果她没有猜错,小玉和方敏是司跃的前女友。小玉长得美,身材和头发却不好,方敏身材好,却没有美貌的脸。司跃爱她们,和爱自己一样,先爱上的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才是人。
回到家,婚纱已经送来了,隔日就是婚礼了。青梅挽起了头发,换上了婚纱,看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她长高了,腿长了,变美了,脸也美得绝伦。现在的她长着小玉的脸,方敏的身材,挽着青梅的头发,真是perfect,完美。再也不会有这样完美的女人了。
她听见小玉和方敏咯咯地笑,她们异口同声地告诉她:
如果她的头发哪天没了,她也会死,也会很快地加入到她们之间,变成墙上的一幅画,在夜间哭泣。是头发帮她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和幸福的一生。头发没了,爱没了,幸福没了,一生完了。
不,不是这样的。
青梅大声地喊,如果爱的只是头发,这爱情太偏执。爱一个人应该不仅是爱她年轻时鲜靓的容颜,也应该爱她白发苍苍的垂垂老矣。爱她,不仅爱她成长的陋巷,也爱她疼痛的过去,甚至她无法言说的秘密。头发算什么?她愿意剪去来鉴证爱情。
手起刀落间,长发丝丝地掉落,房间变成了黑发的海洋。
醒来时,青梅发现司跃抱着她,喊她的名字。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已然短了。她微笑问他:介意我短发么?
他答不介意。他说,他曾经的那两份疼痛的爱情里,因为没有正确地表达而让两个女生含恨死去,现在他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再失去她。
青梅哭了,然后看到她面前的那两幅画,越来越模糊,就像油彩的眼泪在肆虐纷飞。
☆、送你一个梦
在梦里,我们爱得越痴缠,醒来后,枕边也就越难堪。有限清欢,无限辛酸,这好算一个美梦吗?为何如此令人伤心。
送你一个梦
夜色芳菲
1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
从认识钟越的那日起,我就知道他已婚,可是我顾不得。我甚至来不及去想爱上他应不应该的问题,就已经爱上了他。每天一下班,便更衣补妆,来到他的“梦浮尘”酒吧苦守。要一杯店中招牌饮品“醉生梦死”,坐在角落里青藤挂帘后面的雅座,痴痴地望着酒吧的门开开合合,等他走进来,等他看见我,等他对我说“HI”。
酒吧五点开门,但钟越多半在七点以后才到,有时更晚,有时则干脆不来。那样,我就会额外寂寞,而如果这天他跟我在打招呼之外多说了两句话,我就会开心一整天,把他说的那句话,说话时的神情,眉毛眼睛,在脑子里重复一百遍,直至生根。
我想,到我化烟化灰的那天,到我白发成霜得了老年痴呆症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也会记得钟越的模样。真正爱上一个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这样苦苦地爱了一个月零三天后,我决心向钟越表白。那天我比往常更早地来到“梦浮尘”,可喜的是,钟越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也早早地来了。像往常一样,他冲我温和地笑,问:“来了。喝点什么?”
我鼓足勇气,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是吗?”他愣一下,说,“生日快乐。难怪打扮得这么漂亮,这件衣裳很适合你。”
其实我每天来穿的都是白衬衫,不留意看不出来,会以为是同一件,但是有品味的人眼中,就有另一番风采。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他时,穿的是一件公主袖的胸上有蕾丝的洛可可式衬衣,第二天换了日式学生装有领结的。而今天,今天是我的24岁生日,我特地换上了最心爱的窄袖小腰身的维多利亚式暗格长衬衫。
难为钟越竟然留意到,于是我知道两件事:一,他的心思细密,品味奇高;二,他心中其实是在意我的。
这让我终于有勇气表白。
我从自己第一次走进“梦浮尘”,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听他弹吉它唱歌、为我调“醉生梦死”说起,一直说到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对他的迷恋,对“梦浮尘”的依赖,对爱情的渴望与心愿。
“今天是我24岁生日,我可不可以请你,陪我度过24小时,那将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最珍贵的礼物。”
“24小时?”他很吃惊,半晌说:“我已经结婚了,不能做对不起我太太的事。”
“我知道。”我赶紧解释:“你放心,我绝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的。我从没想过要做第三者,我只是想让你陪我24小时,让我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生中最好的礼物。只要你太太不知道,也就不会受到伤害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