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129)+番外
再睁眼时,已近燃灭的烛台火光煌煌,烧得很旺。指间的绢帛轻飘飘地流泻下来,边缘掠过烛台,火光摇曳跳动。
空中升腾起一丝极细的烟气,火苗缓缓吞噬柔软的绢丝,留下蜿蜒的黑痕。
洛襄静静看着,没有动。
婚书若是就此烧毁,这桩亲事便再也无凭无据。
再加大寺防,让戾英无法再轻易闯入见到她。长此以往,王子终会娶妻,王女终会淡忘。
那么,他就可以将她一直留在王寺。留在他的身边。
脑中已列出万全的应对之策,眼前却恍惚看到她眼底的泪意。
洛襄起身抬手,遽然掐灭了烛火。一纸婚书,除了边缘隐有烧痕,整体完好无损。
贪婪的火光烧尽,暗室唯余一缕轻烟,袅袅散去。
干净的指腹留下一道烧伤的焦痕,灼热的烫意带着一丝痛,传至心口。
他终是克制了心底的恶念。
月色下的佛塔清寂冷肃。塔内佛堂,大门紧闭,烛火幽芒。
洛襄来到佛堂前,面朝庄严的释迦佛像,跪于正中,下令让行刑僧施了二十杖。
刑杖加身,每一杖落下,刺骨的疼痛令他清醒一分。
佛堂内,暗下去的灯火又亮堂起来。
净空法师缓步入内,默默燃起木雕香案前的一对莲纹灯台。
昏黄的烛火下,跪地的男人,脊背壮阔却清瘦,鲜血淋漓,透湿大片雪色中衣。
净空法师别过目光,面对佛像,双手合十一拜,又朝着问道:
“为何主动受刑?”
洛襄闭目,沉声道:
“师尊,我动了欲念。”
净空法师沉默片刻,轻轻摇头叹息,道:
“还是断不了念吗?”
洛襄手脚冰凉,摇摇头,道:
“爱欲断者,如四肢断,不复用之。弟子断不了对她的爱欲。因爱欲,还生了恶念。”
他想要烧了她的婚书,毁了她的姻缘,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即便那个念头只有过一瞬,他便如堕深渊。
净法师听他忏言,说起梦中之事,捋着白须掐指一算,叹道: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梦中镜花水月,不过前世冤孽,皆是幻象。”
“上一世,她就是你的劫难。此劫不消,这一世,她依旧是你的心魔。只要加以克制,消除业障,便能得道成佛。”
洛襄垂眸。
他甚至连梦中之人是否是她都无法确认。
更不敢面对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因为,他害怕会看到她惊恐的眼神。她一直信任的,由三哥亲手托付之人,因为一个荒诞不经的梦,竟对她抱有如此不堪的幻想。
洛襄陷在黑暗里,将梦中之景从脑中抹去,尽数化作泡影。
“弟子自请幽禁佛塔,直至断念。请师尊恩准。”
如是不见,再不必念。
净空法师将一串全黑琉璃串珠套在他颈上,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摇着头默默离去。
长夜漫漫无尽,烛火一寸寸在燃烧。一滴滴殷红的烛泪落了下来,化作一滩泪冢。温凉的血饱含烧灼般的痛意,缓缓自脊背淌下,已渐渐干涸。
洛襄浑身僵硬麻木,感觉不到一丝知觉。
受完刑后,他坦然撩袍,从地上起身,由缘起换上一身干净的僧袍,走出佛塔,朝那一处满庭杏花走去。
幽禁佛塔之前,他想要最后向她求证一件事。
……
此时此刻,洛襄见到了她,未等他开口,她便将此事挑明了,说起了她的心悦之人。
她质问他,与心悦之人,行欢愉之事,她何错之有?
洛襄眸光沉静,缓缓开口道:
“你从前说过的心悦之人,原来就是他么?”
洛朝露方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尾音都带着颤。
她心虚至极,本是借私会戾英一事,来试探他是否知晓佛窟里发生的秘密。
闻洛襄此问,朝露微微一怔,终于吐出一口气来,心下稍舒。
佛窟一事,他尚不知情。
他以为自己所说之人是戾英。
朝露顿时多了几分底气,没有回答他的问,而是反问道:
“我自然不似佛子,不通情爱,无情无欲。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
“我又不是在王寺出家,为何需要持戒在身?”
天间一道白光闪过,一阵剧动的雷声过后,洛襄回身,目光掠过她的身影,飘向渺远不可至的天际。
他将袖中的婚书取出,递给她一观。
平淡的声音听不出嗔意,面上也毫无怒容,淡漠的眸光之中带着些许彻寒的冷意:
“戾英方才向我求娶你。你可愿意?”
朝露迎上对面凛冽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却艰涩:
“嫁给心悦之人,自然是心甘情愿。”
洛襄望着她,只微微摇头:
“你到莎车不过一月,与他相识不过寥寥数日。即便两情相悦,有婚书为证,你彼时又为何说不能与他相守,并无缘分?”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朝露听来,倒是有几分审问的意思,引得她心头一阵狂跳。
她之前随口说的几句负气之言,他竟全部记得,如今反过来问她,严密得像是织网,要绊住她,推翻她一切说辞。
朝露将婚书匆匆一阅,随意掷在一边。
“我与他幼时便相识了。”她说谎,向来真假参半,此刻更是言之凿凿,道,“我原本是乌兹王女,与他自是门当户对。如今我逃出乌兹王庭,不再有王女的身份,他自是不能娶我了。既有两国婚书为证,我自当听从父王和三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