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225)+番外
朝露本不想哭,可看到洛枭伸手时腕上露出的烧痕,眼眶微微发涩。
“你四处征战那么多年,流了太多血,死了太多人了,露珠儿心里难受……不想,再看三哥打仗了……”
洛枭见她眼尾渐变湿红,一下子愈发手足无措起来,低声道:
“露珠儿别担心,待三哥攻下了高昌,便和你回乌兹去,从此就不打仗了。”
“为何一定要攻下高昌?”朝露抬头看他,眼角挂着泪珠,双眸朦胧。
“北匈单于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可世上哪有无端的恩情……”洛枭目露忧色,面容凝重了几分,口中仍是轻描淡写,“我需得帮他夺下高昌,才有自由身。”
洛枭望向她明亮的眼眸,终是笑了一笑,道:
“到时候,我和露珠儿回到乌兹,就像从前那样,夏天纵马放鹰,秋天纵犬打猎。可好?”
朝露一怔,心中想起和洛襄一道游历西域的约定,挽着他小臂的手松了松,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道:
“三哥说什么都好。”
洛枭沉默,望着她发白的唇色,心中难安,命人请了军医来为她治病。
军医大多乃族中巫医,看不出她有什么毛病,口中咒语,念念有词,一并烧了几张符纸,搞得帐中乌烟瘴气,火星子乱飞。
朝露实在累极了,心中忧心高昌战事,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洛枭独自守在她的榻前,面上阴沉得像是要落雨。他凝望她的睡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掌中那块鸽血石。
光线在指间折射,黑沉沉的眸映着烛火,明昧不定。
露珠儿,说到和三哥像从前那样,你犹豫了。
一别经年,为何犹豫?
***
一连数日,洛朝露在帐中休憩。
自那一回吐了血后,这几日来她在营中浑身无甚力气,往往一睡就是一天,醒来便也是昏昏沉沉。
洛枭整日在舆图前排兵布阵,寡言少语,整个人透着一股秋风落叶般的肃杀之气。
他厉兵秣马,铁了心要攻下高昌,无论她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他也不再斥责她,只独自背过身猛咳不止。
如此下来,她怕他被自己气坏身子,也不敢再说一句退兵的话。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几声刻意压低的啜泣声。
朝露睁开眼,望向榻前,她帐中新来的侍女垂头在哭泣。
此二人是洛枭叫人从流民中找来两名女子照顾她起居。
“怎么回事?”她问道。
“求姑娘,救救我们的父兄……”二人跪地,朝她不停地叩头。
辕门外时不时传来呜咽的哭声,如同丝线扯动她的耳畔。
洛朝露心中一动,从榻上敛衣起身,走出帐子。
帐外,已是金乌西坠,落日熔金。氤氲的暮风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天际处,晚霞留有一片朱赤,渐被暗色吞噬,残红照落大地,连绵的军帐似是被茫茫血雾笼罩。
洛朝露穿过这片血雾,看到辕门外横七竖八跪倒了一片。
都是战乱中的流民。
自北匈出兵高昌以来,各处皆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北匈骑兵以迅猛神速著称,只因一路轻骑南下高昌,根本不携辎重。一路攻城掠地抢夺周边城镇的余粮充作补给,以战养战。
适逢夏旱,大多粮仓枯竭。加之高昌骑兵在洛襄的计谋下暗地里坚壁清野,余粮一部分被逃难的流民带走,余下无人的粮仓径直烧毁,不留一分给敌军。
北匈军已近缺粮关口。
攻伐高昌王城的重要时机,军中不可断粮,每日便有派出去的游骑扫荡流民,不肯交粮的会被就地坑杀。
每每有人想要四散而逃,被立于瞭望台的弓箭手发现,即刻引弓瞄准,一箭射中,跌倒在地,再也迈不开步子,一动不动,声息全无。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又一声震天的哭喊。
一白发老汉伛偻着身,拱手跪在她身前,哽咽道:
“我们一村数百人,夏收不够,就给我们留点余粮吧。我年纪大了没事,村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会饿死的啊……”
甲兵不耐地将人踹翻,嗤声道:
“不肯说,按规矩,便全部坑杀。”
坑杀并非以坑活埋,而是将尸首堆积成山,以震慑人心,令不服从者望而生畏,自愿臣服。
在北匈营地的数日来,洛朝露已经见识到北匈统治西域的手段。以武力强压,稍有不从者,便是尸横遍野。
此刻目睹这一次惨景,她神思有几分恍惚。
想到她初入高昌在交河城驿站过夜之时,上一刻还为她打了热水的热心大娘,下一刻就倒在血泊之中。
想到后来看到交河城被北匈军屠城时,那双紧捻佛珠时指骨泛白的手,面朝冲天火光时沉默寂寥的挺拔背影。
想到他为了熔佛造箭不顾千夫所指,那句甘愿永堕地狱的誓言。
想到浮屠塔里,佛经文上,那一行“吾心之所善兮,虽百死尤未悔”力透纸背的苍劲笔法。
还有守城的无数个日夜,在高昌城楼上,他火光中沉定又坚毅的面容。
没由来地,她就是想到了洛襄。她控制不住地想念他。
如果是他在这里,他会怎么做来救人?
朝露疾步走过去,指着那些流民,问道:
“留下活口。我要与右贤王商议攻城之计,需得用上这些流民。”
甲兵认出她是右贤王的妹妹,恭敬地屈身行礼,见她神容坚决,不容拒绝,只得应下。
洛朝露步入中军帐时,洛枭正在与几名千骑长商议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