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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254)+番外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洛襄没有作声,提步向寺庙后山不为信众开放的水牢走去。

那里本是戒律院,关押佛门犯戒弟子的刑房。

数年前,他曾亲手将一犯了淫戒的弟子打入水牢,眼见一五大三粗的男人痛哭流涕,哀声求饶。

洛襄一步一步走下郁郁积水的石阶,行至幽暗的地下,隐隐可闻远处水声汩汩而过。

豆灯昏暗,潮气覆满石壁,水珠淌落他玉白僧袍,丝丝凉意浸透周身,他却如同毫无知觉,麻木的步履越来越急切,在积水的石砖上不断溅起一波又一波的水渍。

隔着木栅,远远可见一道瘦弱不堪的身影被绑在水面中心的刑架上。

一池死水微微晃动,溢出些许至地面,形成细流,渐渐散出难闻的朽气。

黑沉沉的水面倒影出女子惨白的面容,蓬乱的乌发。

洛朝露半身已被浑浊的污水浸湿,心头翻江倒海一般,意志似是要被这一池蚀骨的死水吞没,瓦解。

她听到脚步声,沉滞地抬头,看到一道玉白的人影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阻隔刑台的死水,飞快地淌水朝她奔来。

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映出来人修长挺拔的身姿,好似一道虚幻的泡影,却又真实不虚。

水位不过到他股侧,翻涌的污水将他干净曜目的一身白染作暗沉的墨色。

仿佛前方是炼狱冥河,他也会如此奋不顾身。

他来了。

洛朝露想忍住泪,可眼帘前已是朦胧一片。

身间一松,束缚她四肢的绳索已被解开。他伸手,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

这一刻,他不是佛子,不是国师。只是一个想要保护心爱之人的男人。

朝露失力一般倒在他怀中,她抬首,两行清泪已不受控地落了下来,望着他。

面庞清癯,眼窝深陷,黑白分明的眼瞳布满血丝。

他一言不发地向她伸出手,拂去她发上的水珠。只见手指消瘦,骨节嶙峋。

“襄哥哥,我不是妖女。”她克制着喉间的哽咽,轻声道,“我从未想让你破戒。”

“我知道。”他点头,声音又低又沉,随着水牢的波纹,竟发着一丝颤意:

“你近日,夜夜来浮屠塔,不仅仅是为了离别前与我相守,是不是?”

“你是想要为我掩盖什么?”

朝露艰难地翘起唇角笑了笑,眼尾勾起,还有一丝苍白的得意:

“自昭明逝去,昭月日渐疯魔。我的人发现,她一直在搜集证据想要让你身败名裂。我不能让她用你的隐疾对付你,你那个每逢月圆就要发作的病……一旦揭露,一定会被世人当作邪魔。”

她重重地摇着头,秀眉拧起,执拗且坚定:

“我决不能让她发现你的秘密。”

“这是我许下的誓言。我必须要做到。”

她不能让他因此被信徒唾弃,她承受过千夫所指的痛苦,她不想他也承受一遍。

他那样好,就是值得千人景仰,万人叩拜。

朝露朝他挤出一丝笑,由衷地道:

“佛子就该高坐神坛,不染尘埃。如今一来,你既可以做佛子,又可以济世度人。世间就有两全之法。”

她垂着眸,浓密的羽睫上带着细小的泪珠在颤动,叹息声在风中幽不可闻,忽又抬眸望他,清晰地道:

“只要我认了罪,你成了佛子,我不过是你的一场劫,很快就过去了。”

水波潋滟,柔光浮动。

洛襄浑身僵直,眸光在水波中明灭不定,如有暗潮汹涌而来。

来此之前,心中若有山岳压心那般沉重,浑身的血脉仿佛被压迫得麻木无觉。

可此刻,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锋刃狠狠绞紧,生出一股钝痛来。

她以自身为诱饵设下这一场局,就是要将他从昭月的阴谋中摘出来。

一道妖女诱佛子的障眼法,骗过了所有人,掩盖了他那不可与人道的隐疾。

他太过迟钝,浑然不觉。

身间似有一道热流炸开,在五脏六腑间游走。他像是挣脱了牢笼,四肢百骸破冰而出,忽然猛力地抱住了她。

用力之大,像是要将她钳制不离。用力之大,她能感到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眼眸漆黑如夜,血丝似在暗燃,声音沉定:

“你何错之有,为何要认罪,为何要受刑?”

她喉间有几分窒涩,艰难地说道:

“前世今生,我引你身陷欲海,我深觉自己罪孽深重……我夜夜做噩梦,梦见到处都是火海,我淹在烈火中,身体被烧得只剩下骨头了。所有的皮肉腐朽后又长出来,再被烧毁……我就该下地狱的。”

“胡闹。”他深深凝视着她,一字一字道:

“是我肖想你,是我亵渎你。所有罪孽,皆在我一人。”

爱欲之人,犹如逆风执炬,此烧手之痛,因他而起,该由他一人来承受。

朝露沉默不语,只是朝他摊开手,掌心有一朵半开焉了的栀子,她的指尖拂动花瓣上残留的露珠,忽然问道:

“襄哥哥,他们说我是西域第一美人。你说,我好看吗?”

“美不胜收。”他望着形容狼狈的她,心中有几分酸涩。

朝露不动声色,指甲越扣越紧,娇嫩的花瓣被掐破,很快失了颜色,皱痕遍布,搓揉得不成样子。她继续道:

“可若有一天我人之将死,形容枯槁,容色衰微。你对我的欲念消散,爱意难道不会随之磨灭?”

她没有抬头看他,纤手轻轻一扬,掌心枯萎的花瓣,随风散去,零落成泥,碾作尘土。

“色衰而爱弛。待情爱淡去,心动不再,你会不会后悔入红尘,后悔背弃佛道,颠倒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