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398)+番外
李襄点了点头,接过金创药的时候,注意到她指腹上的血痕,是方才去捡那碎裂的瓷瓶时划破的。
她浑然不觉,好似习以为常。
目光所至,她纤细的指间还有燎起的小泡。
他知道,她不喜欢侍女给她举着灯笼。她总是自己提灯,照着自己想走的路。故而,她手中总有灯火烧灼的红痕。
她看不见,以至于是那么的喜欢光,寻光而至。
……
禅室烧毁后的几日里,朝露在夜里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侍女已经给她点了好几盏灯,可是一闭上眼,黑暗将她浸没,脑海里又会回放起那一日宫变,满地的尸体,浓烈的血腥,死不瞑目的双眼。
朝露侧身而卧,枕着手臂,干脆大睁着眼睛,打开窗子,望着漏下的月色发呆。
眸底忽然亮了一瞬,好似有一盏长明灯在窗前燃起。先是一盏,然后再是一盏,悬在窗前,大团大团的光晕闯入她漆黑的眼,点燃了荒芜的暗夜。
朝露好奇地敛衣起身下榻,趿拉这绣鞋,打开房门,朝院子里走去。
她听到轻微的呼噜声,是侍女们倚在她房门前瞌睡。
夜雾幽幽,院中似有一小簇火芒,在寂静中无声地燃烧。她便朝着那大片的光缓步走去。
那柔和光晕里,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些光,就是从他手中散发出来的。
朝露受光指引,一步一步靠近,闻到那缕熟悉的檀香。
“襄哥哥?……”
僧人轻轻“嗯”了一声,将一簇光递过来,放在她手心。
她怕火,下意识地想要缩手,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那“灯光”不像是火,一点都不烫,还带着夏夜微微的凉意。她的手指划过“灯光”的表面,是绢丝滑腻的质地。
那一簇簇光就在绢丝的包裹里来回游走,聚散离合,如同满天的星辰,堕入她手中。
他好似捉住了天上的星光来送给她。
朝露翻来覆去地把玩手中的光,惊喜地问道:
“这是什么?”
“是萤虫。”他道。
萤虫不会如寻常燃火的灯笼一般烧到手,可以做她的光。
朝露听过萤虫,但是从未见过。从前在宫里,她因眼疾行动不便,不常出门。耀眼的宫灯也掩去了那一只只萤虫微渺的光,她没有留意过。
她新奇地看了一会儿,忽而蹙起了眉,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怅意。
“怎么了?”他见她又没有初时那么开心了。
朝露手托着腮,指尖轻轻点了点灯罩上的薄纱绢丝,低低道:
“我只是觉得萤虫也很可怜。”
“在里面乱飞,却飞不出这片小小的天地。”
李襄望了一眼四面圈禁一般的院墙,沉默了一会儿,道:
“你跟我来。”
朝露看一眼门房外酣睡的侍女,没有迟疑地小步跟着他离开了院子,走出了寺门。
方下过夜雨,山门前的甬道潮湿,一级一级石阶越来越幽深。她没有单独出过永宁寺,对陌生的未知的黑暗有几分惧怕。
他将那些萤虫的绢丝袋绑在僧袍的腰带上,整个人像是浸在光里,就是一盏明灯。
她望着他身上的光,手里提着萤虫灯,经由他的牵引,来到山麓间的一处芦苇荡中。
夜幕下,月华清辉落在她身上,如霜似雪。她嗅到雨后青草的气息,微风吹动芦苇花在空中四处飘动。
眼前,出现了一点幽光。
又是一点,一点点汇聚又离散开去,浮光掠影,生灭往复,无有住相。
“襄哥哥,你身上有光。”
她追着光环顾,才发现,他不仅将绢丝袋里的萤虫都放了出来,他带她来的这个地方,整个天地之间都是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光。
万籁阒静,漫山遍野。光点在眼前如水一般流淌,缠绕盘旋在他和她的周身。就好似置身于无穷无尽的星河之中。
一只萤虫落在她抬起的手指上,她想要触碰却又飞走了。她追着那一只萤虫,看到它最后缓缓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不走了。
半步之隔,他朝她伸出手去,萤虫在两人之间发出曜目的光。
朝露眼睫颤动,眸中模糊的影子慢慢显现了形状。
影影绰绰之间,对面之人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漫天萤火,亮得出奇,甚至比那萤火,比那星辰,都更为明耀。
她不由惊呼一声:
“襄哥哥,我好像看见你了。”
他身上的光,很清晰,连带着轮廓都清晰了起来。
常年身处黑暗的她,竟然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她不由上前,抬起袖口,露出素手,轻轻抚过他玉雕般的面庞。
李襄想要避开却没有退,脚步顿滞在那里。
他任由她的指尖轻柔地划过他的眉宇,眼窝,鼻梁,直至唇瓣。
指腹微微泛凉,划过他肌肤的时候却好似烧灼一般。所过之处,尽生热意。
“你的轮廓,我记住了。从此不会忘了。”她收了手,轻声道。
李襄默不作声,只静静凝望着她清亮的眸光里,映出自己深刻的轮廓。那轮廓的影子被萤火照得明明暗暗,刹那生灭,如昙花一现。
夜色朦胧,萤火幽茫。
自此,他的轮廓,她铭记了一生。她的目光,他心念了一世。
回去的路上,朝露牵着他宽大的袍袖,跟着他回到山门,却停下了脚步。
“襄哥哥,你为什么要出家?”她小声问道。
此朝战乱频发,生民饥寒交迫,寺里的僧人大概是家里养不起,从小就送到寺里出家。可她隐隐觉得,他和其他僧人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