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75)+番外
朝露惊愕,即便生死关头,洛枭仍要将身边最后的精兵留给她。她一把扯住为首之人的衣襟,愤声道:
“我三哥呢?他在何处?”
那人垂下头颅,鬓边的长发被烧焦了一片,低声道:
“有人放火烧山。主子困在其中,没能出来……”
朝露重重摇了摇头,不敢置信。她拨开人墙,坚韧不拔,抬起脚步,继续往峡口走去。
越往里走,尸体越多,堆积如山。她认得的,那一个个都是她三哥自小带在身边的亲卫,战死当场,死不瞑目。
她的腿脚越发抖得厉害,血腥气如焚烧的浓烟将她一口一口淹没。
她强忍内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每每碰到趴着看不见脸的尸体,她都要用颤抖的手臂将他翻过来,一一确认。
这个被一刀穿心的不是三哥,那个没手的也不是三哥。
漫山遍野都是面无全非的尸首,她耗尽全身气力奔走,衣衫被尖刺的荆棘划破,可哪里有洛枭的踪迹。
朝露像是丧失了知觉,在尸山血海中踽踽独行。摇摇晃晃的身形像是一缕轻烟,一吹就能散去。
最后,她一步都走不动了。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狠狠摔进了尸堆里,污秽的尸首压着她的眼底。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都是曾经伴她游玩过的,三哥身边的熟人。
如此惨烈的战况,触目惊心,哪还有什么残存的希望。
可她又还在期待什么呢?
她颓然俯身,朝天高喊一声:
“三哥!”带着啜泣的悲鸣阵阵,猎食的秃鹫惊起,鸟喙衔着刚撕开的肉飞远了。
少女抬起头来,不断挥舞着纤弱的手臂,驱赶着来食尸的恶鸟,生怕哪一只会把她最爱的三哥叼走了。
北匈人丧葬极重全尸,以祈求来世的健全之身。她的三哥有一半北匈血统,她怕自己连三哥的尸首都保不住。
朝露咬咬牙,又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奔走着,四处驱赶着那不知餍足的秃鹫,好像这样就能强留下已经离去的人。
前世,她负了太多人了。
她负了洛襄。所以今生,她牺牲自己保卫他不为洛须靡所害而破戒,她想看他受封成为佛子。
她也负过洛枭。前世他冒死来救她出宫的时候,她没有狠下心答应跟他走。所以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和她的三哥分开。
她以为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于是拼尽全力,只是想一点一点弥补全了这些前世的遗憾。
可是,命运的丝线只需轻轻一扯,渺小的人就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再也找不到三哥了。
少女绝望的哭喊声响彻天地,不断回荡在峡谷之中。
除了偶尔几声尖锐的鸟鸣,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膝盖浸没在似乎还温热的血泊中,殷红一片漫过了她的裙摆。
俄而,一道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一双手将她浸在血水里的衫裙轻轻拾起。
来人逆光走来,看不清面容,只有隐约熟悉的身形轮廓。他立在她面前,微微屈膝俯身,正在替她抖去衫裙上肮脏的污渍。
连绵的雨珠折射的光刺眼,落入她满是清泪的眼里。模糊的眼帘里,朝露看到熟悉的绛衣银甲。
邹云领着禁军赶到,望着她俯身半跪,轻声道:
“殿下,节哀顺变。”
洛枭的亲卫围了过来,默默将她从血堆中扶了起来,纷纷屈膝跪下,朝她拜道:
“主子有令,从今往后,我等视殿下为主,此生追随殿下,绝无二心。”
朝露深吸一口气,想要抬手拭去眼泪,却见袖口掌心尽是斑斑血迹,便仰起了脸,让大雨冲刷去她的泪水,不让底下之人看到她满面的泪水。
“前方追兵还有多少?”
为首之人一愣,拱手道:
“本有千余人,皆是精骑,与我们对战之后,已不足千人。”
朝露闭了闭眼,听到雨声和雷声中传来一阵隐隐的马蹄声。她唇角勾起,冷冷一笑,道: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来得正好,我要为三哥报仇。”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邹云沉声问道:
“殿下,我们不过数百人,如何与那近千人对战?”
朝露她巡视四周,扫视了一圈牙口两侧山坡上的密林浓荫,道:
“敌在明,我在暗。地形优势在我,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顿了顿,唇角微微翘起,望向身后的荒原,眼尾勾着一丝狡然的笑,道:
“况且,我还有救兵。”
……
朝露一行人埋伏在垭口两侧的陡坡之上,居高临下,数百支箭矢寒光闪闪,齐齐对准下方的垭口。
不出一刻,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果真有人追来。
黯淡的雨幕中渐渐出现一道幽黑的口子,大批人马踏雨驰骋而来,震天动地,响彻垭口。
细看,一匹匹都是骏马良驹,马鬃在雨珠下散着绸缎般的光泽,马上之人都是背负长弓箭囊,腰配长刀的骑射好手。
为首之人忽然勒马,扬臂一挥,露出斗篷下的锦袍,一身暗光浮动。
身后的精骑看他手势,也勒马停下,马蹄声顿止,唯有雨声滂沱。
一道道黑黢黢的影子在垭口之前停留,始终不肯进入他们的埋伏圈。
好似知道有人在此,止步不前。
大滴大滴的水珠自鬓边落下,已不知是汗还是雨。朝露听到声旁的邹云道:
“殿下,我去将他们引来。”
朝露摇了摇头,道:
“如此阵势,他们必然早有戒备。你单枪匹马出现,必会被围困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