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152)
襄城公主在混乱之中摔倒在地,腹部受到剧烈挤压,顿时疼痛无比,啊地哀然鸣声,上气不接下气道,“本宫的肚子,肚子……姮姮,救本宫!”
场面大乱,侍卫高喊:“有刺客!快抓刺客!保护家主,保护公主!”
今日本是春日小宴,襄城公主和王姮姬抱着放松的态度,踏春游青,周围并未随侍太多侍卫。且姊妹俩为了能说悄悄话,刻意将侍卫屏远了些。
王姮姬闷哼了声,抚着火辣辣的手肘,快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道:“快,快!别管我,先掩护公主离开!”
襄城公主被冯嬷嬷和桃枝搀起,率先送入马车之中。襄城公主才刚刚坐稳这一胎,脸色蜡黄似纸,汗如雨下。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武艺卓绝,顺着郊野小路逃之夭夭,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脚印都没留下。
既白见王姮姬衣裳凌乱,沾满血污,心疼道:“小姐莫以身犯险,先回去清洗上药吧!奴会一直保护小姐!”
王姮姬捂着手臂,见刺客确实难以追踪,深吸了口气,回转王家,命一队卫兵在建康附近搜索,若有可疑速速来报。
……
岑道风匆匆逃亡。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敢走偏僻小路,径直入城钻进了热闹繁华的建康城街衢,变换着装。
刺杀琅琊王氏家主果真不简单,王姮姬身边竟有好几个阴养的死士,团团包围,忠心耿耿,为她挡死。
饶是他号称百步穿杨,箭法如神,竟也没能要了这小小女子的性命,锋利的箭镞连她一根发丝都没碰到。
岑道风攥紧了拳头,心意慌乱,暗自悔恨,一举不成打草惊蛇,王氏必定有所警觉,以后再行刺杀之事难如登天。
他扮作跛脚的模样,一瘸一拐挤在街衢中,决定暂时放弃刺杀王姮姬,出城避避风头再说。
刚至巷尾,忽然被一左一右两个带剑武官横截住,阴影沉沉。
岑道风心悸,顿时握紧了匕首。
听那两人低声道:“岑将军,奉陛下之命,请您立即进宫一趟。”
皇宫,太极殿。
司马淮屏蔽了所有人,单单叫岑道风一人跪在隐蔽的耳房中,龙颜震怒。
“朕之前就察觉你神不守舍,没想到竟图谋着如此鲁莽之举!对琅琊王氏的家主和朕的皇姐动手,你也真做得出来,朕若狠心些,立叛你诛九族也不为过!”
司马淮压低声线训斥着,“王姮姬是无辜的,你为何自作主张伤她性命?你可知整个琅琊王氏将她捧上神坛,朕亦……”
——他和郑蘅,亦是拜把子的兄弟。
岑道风并不知王姮姬这女子有何内情,只知王姮姬是王郎之间维持关系的工具,杀了此女,便能斩断两家联络。
“陛下,末将有罪,末将……”
他当然不敢伤害公主殿下半分,刺杀之时刻意把控箭的方向,对准王姮姬一人,力求不连累无辜。
他此生斩敌将、杀贼匪,将利箭对准闺中妇孺却是第一次,心底背负极大的压力。
司马淮神情痛苦,厉声勒令道:“若非朕看重你寒门背景,向上拼搏不易,便该治你的罪!无论何时你们都不得伤害王姮姬的性命,听清楚了?”
岑道风一愣。
陛下如此袒护王姮姬,对她的态度全然不似其余王氏族人。
难道王姮姬不是王氏中人吗?
为了天下宁定,舍小爱成全大爱,杀掉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随即脑海中浮现王姮姬在河边散步时秀丽的容色,当真是洛神妃子,翩若惊鸿。陛下血气方刚,正是知慕少艾的年龄,两相难说没有暗藏的情意。
岑道风顿时明白了。
可,王姮姬已经嫁人了。
陛下要觊觎臣子的妻子吗?
……她还不是一般臣子之妻,是那位集三权于一身的中书监的妻子。
陛下若看上了她,真是糊涂。
司马淮不便多言,文砚之临死前曾恳求他照拂王姮姬,且王姮姬又是他结义兄弟,他不想将她拉到这黑暗漩涡的朝政斗争来,女孩子就该生活在温室中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文砚之宁死也要守护王姮姬,活活被王家逼死了。这用鲜血得来的成果,他无论如何也要替文砚之捍卫住。
“王姮姬在王氏空有家主名头却不管事,行政大权和军事大权分别落在旁人手中,她是被逼的,深有苦衷。”
“总之朕要对付的人不是她,她仅仅是一个弱质姑娘,错生在了王家而已,山河破碎的罪过不该由她来承担。”
岑道风闻言心情复杂,此番确实鲁莽了。王姮姬是不是无辜的不知道,他被司马玖当枪使是肯定的,险些酿成大错。
司马玖当真可恶,挑唆他犯下了刺杀王氏家主的重罪,自己却隐身起来。日后王家恨的不是司马玖,而是他岑道风。
“末将……晓得了。”
司马淮吸了口气,将岑道风扶起,右眼皮狂跳,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这次岑道风的刺杀犹如一串鞭炮炸在琅琊王氏,招惹了大祸,王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王姮姬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还有他的皇姐襄城公主,亦无辜被连累。
“朕虽爱重你,只宽赦你这一次。”
“日后去江州赴任,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切忌避免和王戢正面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