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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欺(38)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可惜,她和他并无缘分,几次试图结交都以擦肩而过告终。

她与陈留王司马玖约为婚姻之好,时常出游,两人私交甚笃。

直到那一日,他偶然在宫里遇见她。

她似乎迷路了,懵懂懂的,白皙的脸蛋都被冬日的凛寒冻红了。

身穿枣红色的衣衫,一枝枝梅花印染在罗裙之间,甚是清雅美丽。

她询问爹爹在哪,身上寒疾发作了,她难受得紧,得及时回家找大夫。

他指向东方太极殿的方向。

原来她有天生的寒疾啊,他遂给了她一颗糖,治寒气的。

她捧在手里半信半疑,撕开金箔色的糖纸,甚为香甜,不似寻常苦药。

可她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他望着她快速离去的背影,果真是大小姐呢,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区区一块糖,诱惑不了她呢。

可他知道她会吃,一定会吃。

后来,他果真如愿以偿,拿到了王氏大小姐的婚约。

……

郎灵寂神思恍惚了会儿,望东方之既白,黎明蒙透,已然天亮了。

枝桠上两只黑乌鸦长声嘶鸣,一大颗透明的露珠从叶脉之间滑落。

清晨布谷鸟空幽的咕咕声回荡在庭院之间,薄薄的雾气氤氲飘荡着。

王姮姬一边披着斗篷一边匆匆出门,身边婢女抱着厚厚的古籍,她手里还提着早膳篮子,看样子往藏书阁的方向。

刚开门撞上了郎灵寂。

他半倚在枯梅边,一身清寒,长久伫立不动已等候多时。

闻她,缓缓转头,“醒了?”

王姮姬手中热乎乎的早膳瞬间冷却,钉在原地,“你等了我一晚上?”

他点头,言有尽而意无穷,“如此可以和九小姐说说话了吗?”

王姮姬别无选择。

早膳和古籍暂时交给冯嬷嬷带给文砚之,她随郎灵寂在梅林里漫步。

清晨的梅林孤绝而幽静,残破的花骨朵挂在枝头,潮湿而阴冷。

这两日以来两人关系陌生而疏离,其实早已不适合这般私下散步。

郎灵寂不经意,“如今想见九小姐一面真难。”

王姮姬道:“昨夜安置得早,不知殿下会前来。”

“一别几日,你我似乎不同了。”

并排走着两人中间还隔一人的距离。

王姮姬没接这话,淡淡说:“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似从前。”

冷香半缕氤氲在枝叶间,深褐色的泥土,托举着整座梅林。

他们平时也很疏离,这种情况很常见,虽是未婚夫妻有时候长达数月不见面。

郎灵寂停下,他今日罕见的玄衫,纯黑的颜色如洗砚弄黑了一潭池水,看起来沉寂又萧索。

王姮姬不得不也停下,与他对视。梅林间两人身影男才女貌,恰如其分的身高差,像一对璧人。

半晌,他那只绑了绷带的右手慢慢抬起,似要拂一拂她的脸颊。

她下意识侧头避开。

他缓了片刻,将她发间一瓣残梅拂去。

“有东西。”

王姮姬,“多谢殿下。”

郎灵寂遂没 再伸手碰她半分,只和她遥遥对立着。以前他透过某物可以看透她的心,现在却什么都不见。

“你又看什么高明的大夫了?”

王姮姬脸色青了一分,好在如今面对他已不再畏惧。

“当然要看大夫,大夫每日来请安。”

郎灵寂道,“那很好,身体有问题及时发现。”

彼此互相打着哑谜,王姮姬不解他说这些话作甚。见他沉沉灭灭的眸,浮着点笑,直眺向阁楼的方向。

她下意识皱皱眉,郎灵寂不怎么爱笑,笑比不笑瘆人多了。文砚之藏在阁楼的事,多半已经被他察觉了。

那一瞬间,她想拉着文砚之赶紧跑。

“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声线柔和,夹着几分商量,“能做到的我皆会为你做到,无论是你的事还是王氏的事。”

王姮姬脑子里全是文砚之,如果有事拜托他的话,肯定是文砚之和科举制。但那是他最大的禁忌,绝对没可能妥协。

她和他早就一干二净了,春日宴上会做彻底的了结,没必要再纠葛。

“没有,我过得很好。”

他再度,“真的没有吗?”

王姮姬心脏一陷,仅残余的那一二成毒素竟还在发挥作用。

小虫子转来转去,虽无法左右她大体的心智,让人莫名其妙感伤。

前世他们那次的吵架,她只是一怒之下说了下气话,他便半年不理她。

无数个病重孤衾难眠的夜,她很想他,时常摸着旁边空落落的枕头发呆。

若清算起来,过去那些稀里糊涂的账根本无法清算。

她冷漠,“没有。”

“殿下身上有伤好好养着吧,清晨寒凉,长久站立于伤势无益。”

郎灵寂留不住她,她着急要去藏书阁,没心情与他多逗留。恰似新书换旧书,一本书看完了换下一本,他已经是看完的旧书了。

他不再坚持,结束了这段在她看来完全浪费时间的林间漫步。

家族的渊源是无形的枷锁,栓在他身上也拴在她身上。还是那句话,即便他们再不喜欢彼此,也得按宿命成婚。

他不想和她撕破脸,她或许也是。

“那好。我送你回去。”

梅间小路没走几步,完全不用送。王姮姬想及早脱离他,奈何小路只有一条,无论怎样她和他都得一块。

有他在空气沉闷窒息,清晨的好心情被摧毁得干干净净。王姮姬盼着他如前世那样消失,最好尽早娶了许昭容,这样的话许昭容高兴,她也高兴,免得现在这般半死不活虚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