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52)
她道,“这忙我帮不了。”
他道:“你不用急着答复。”
王姮姬眸子愠色,“别无理取闹了。”
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她没未曾对他动过半分屈服的念头,遑论如今。
“如果琅琊王殿下您识趣,父兄为了朝政考虑,或许还有您一席之地。”
她言出如山,说罢不愿多和他费口舌,揽了揽斗篷离去,决然、不留半分余地彻底拒绝。
“姮姮要撕破脸吗?”
郎灵寂忽然在背后说,音色清晰而阴冷,“我从未对不起你琅琊王氏半分。”
“出生入死,两次救你兄长性命。”
“焚膏继晷,思索你王氏在皇权压迫下的出路。”
“指鹿为马,颠倒先帝的死因。”
“为臣不忠,背叛皇帝。”
“为皇帝师,袒护早已过时的旧政,掩盖你王氏子弟欺男霸女的罪行,前半生都在为你琅琊王氏谋划。”
“而你们王氏,却欺我至此。”
“契约上唯一的条件,你们趁着我在江州给你们家卖命的时候悍然撕毁。”
“我帮你们对付江州叛乱的寒门,你们却行背刺之事,反聘寒门为婿,之前的牺牲全变成了笑话。”
郎灵寂轻扯了下嘴角,神色寂寞得犹如一面平镜,“便是用一条狗也没这么过分的吧?”
王姮姬绷着唇角,指甲深深嵌入掌纹中,腮边的软肉不受控制地颤。
“你到底想怎样?”
他微微靠近了她,带着几分暧然气息,“我甚至答应帮你和他养孩子,你要我还怎样。做人给彼此留一分余地,别把事情做太绝了。”
王姮姬不耐烦撇开他,“留余地?当初琅琊王做那件事时给别人留余地了吗?”
她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藕白的一段手臂,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条手臂的血管里曾经浮现着一条金线,每当我动情之时,浑身冻结,又痒又痛,失去行动能力。”
“我知道不能拿你怎么样,这点证据根本微不足道。”
“但你,欺我至此。你记得。”
这句话,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给她下情蛊,让她认主,操控她的人生,纳妾,冷战,最后害得她在断药半年的情况下油尽灯枯而死。
“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逼我。否则撕破脸就撕破脸,鱼死网破便鱼死网破。把情蛊之事公之于众,我自然丢人现眼,你同样玉石俱焚。”
她素日来温敛性淡,待人处事偏向内敛,这次却动了真格。
说罢不惜得再赏半分眼色给他,扬长而去。
郎灵寂独自一人,久久凝固。
冥冥长夜冷月窥人,他长睫颤了颤,湖边倒影着树的黑影。
王家是铁板一块,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向着女儿。有王家这座坚固的围墙保护着她,她完全可以籍由己欲。
感情胡乱纠葛了一通,她全身而退了,留他收拾不尽的烂摊子。
月色如利刃刺进夜色中,他阴郁地笑了声,百无聊赖,挺没意思的。
他人微言轻,又不能贵女怎么样。
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如此,便既然如此吧。
……
那日之后,郎灵寂再没找过王姮姬。两人谈崩了,彻底撕破了脸。
整个王宅和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和谐安宁几分。小摩擦小剐蹭,全是几位兄长们对这位寒门新郎的不满,片刻就烟消云散了。
清晨,冯嬷嬷为王姮姬沏了一碗热茶,道:“小姐猛然换了女婿,还以为琅琊王会纠缠不休,老奴担心了好几日。这下子琅琊王自己退出,老奴放心了。”
王姮姬不欲提那人,只道:“爹爹呢?一会儿我服侍爹爹喝药去。”
冯嬷嬷一拍腿,道:“哎呀,老爷今日可不在家,一早和入宫见陈留王去了,估计晌午才归来。”
陈留王司马玖便是之前的定亲对象,此人乃地方强藩,兵强马壮,聪明睿智,是个很好的盟友。
只因先帝驾崩时发生了点隔阂,王氏与司马玖才久久不联络。如今后者要入朝做皇太弟,应该要与王氏重修旧好。
王氏亦有意和陈留王靠拢,官场上就是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尤其是门阀世家,支持谁反对谁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至于琅琊王,被遗忘在脑后了。
“二公子耿耿于怀,不大同意王氏更换新的盟友。”
王姮姬知二哥和那人的交情,二哥心里惭愧也说得过去。
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二哥被爹爹寄予厚望,很大可能是未来的家主人选,定然会顾全大局的。
她自己没心情参与到波诡云谲的官场争斗中,想过好简简单单的日子。
如今蛊毒尽除,一身轻松,无忧无虑,婚契在手,正是享受人生的好时候。
栽花,逗狗,骑马,写诗,还有和文砚之一起研究药方。
她痛痛快快当一回纨绔子弟,人生能得几回恣意。
第027章 赐婚
琅琊王沦为琅琊王氏的弃棋后, 王氏选择了新的盟友——陈留王司马玖。
此人血统高贵,被封为皇太弟,割据一方, 忠于帝室, 有自己的野心,并不像琅琊王一般完全效忠于门阀王氏。
盟友的突然变动,使王氏内部发生了一些动荡。几日来族中人心浮躁, 似铁板裂出了缝,被越扯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