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92)
王姮姬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死物罢了,华贵也好简陋也罢,只穿那么一天都无所谓。嫁给他,她能勉强出席婚礼已经很不错了。
“挺好。”
郎灵寂道,“穿上试试吧。”
“穿?”
王姮姬见他下巴懒懒地歪着,眼神好整以暇,似准备就这么看着。
这种毫无边界感的举动令人有点难受,她道,“不必了,你哪里那闲工夫。”
他状若无事,“无妨,闲暇。”
王姮姬语塞,这人仿佛听不懂好赖话似的,虽然他们俩做过那事,但也没熟到这般地步,可以当面换衣裳的。
“成婚那日会看见。”
她推辞,犹豫地说,“……现在就算了吧。”
郎灵寂闻此终于眉间落了些温色,暂时作罢,她这么说好像承诺一定会嫁给他似的,在预算承诺有限的未来。
他这么斤斤计较当然不是因为爱,她肯好好嫁给他,是一记定心丸。
她若再逃婚或者节外生枝,会影响他的仕途,他为仕途着想,仅此而已。
她前几日做出逃婚那样出格的事,所以他需要不断看着她,监视着她,反复确认,直到新婚之夜为止。
郎灵寂温声细雨,“过来。”
王姮姬暗暗警惕,不知他又要作甚,每每他朝她呼唤,体内情蛊都要作祟。
她反感地挪了过去,被他周遭的沉冽气场压得有些发闷,僵硬着矗着。
他将她耳鬓的面纱系带摘落,屈指刮过了她微肿的面颊,“疼吗?”
王姮姬皱眉,下意识侧过头,却被他恰逢其时地截住,强势不容躲避。
他想听她的真话,哪怕真话并不好听,在掌握之中,籍由他拿捏。
她遂道:“疼。你给我灌的药。”
“对不住,下回不会这么粗暴,”他道,“你自己喝。”
“下回?”
王姮姬厌烦地撇开他。
“我谢谢您。”
他含而不露,“不谢。”
王姮姬内心疲惫至极,这场游戏玩得没完没了,人生还有几十年,一旦成婚,她提早跟进了坟墓有何区别。
情蛊是个无解的死局。唯二会配制解药的文砚之和文婆婆都死于非命,药方也被她亲手烧了,今后再也没人帮她了。
她尝试着讲道理,“你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还控制着我有什么用。”
郎灵寂,“我哪里控制你了,你爹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都在保护你。”
王姮姬齿冷,是没明目张胆地控制,可情蛊就像最坚固的命绳,套在她的脖颈上,锁住她的一生。
她想起那夜他给她谈的条件,三年。
那时她若嫁给文砚之,幸福生活三年,之后和离嫁给他,回归正轨。
那么现在……
“三年之后,你可否也放过我?”她顿了顿,道,“就像你之前说的,和离。”
郎灵寂雾色的眸停止流淌了一瞬。
承认的是,虽然他不怎么爱她,却享受她一心一意爱他的感觉。
三年后的她,确实对琅琊王氏的发展没有太大用处,更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但不知怎么,他很忌讳这件事,即便她将来没用了也不想放她走。
这是她的家,走,她能去哪儿呢?
前世吵了那么一小架,她就撒手人寰了,他印象深刻。
她万一又赌气撒手人寰了呢?
她死了对他自然没什么,却万万对不起死去的王章。王章把琅琊王氏交到他手中,条件之一就是“善待”王姮姬。
他得守着契约精神,一生“善待”她。
郎灵寂抬眼,见她裙角的梅花,她墨黑的发,以及她投来隐隐希冀的目光。
他摇头,半分情绪不漏,直接掐灭了她的希冀:”不行,姮姮。”
第041章 洞房
九月十四, 王氏新家主王姮姬与琅琊王成婚,皇帝赐婚,十里红妆, 张灯结彩, 场面空前绝后地盛大。
婚房设在小王宅,世世代代荣耀无比的朱门,以椒泥涂墙, 囍事大吉大利,嫁偶天成, 秦晋之好, 生生世世永为夫妇。
琅琊王氏嫁女, 光想想名号就够令人羡慕了, 何况是陛下亲自驾临,祝福新人,观新人的拜堂大礼。
因为这场盛世婚礼, 新落成的小王宅一时成了建康最炙手可热的宝地,许多人羡慕嫉妒, 挤破了头只为看小王宅一眼。
闺房内, 王姮姬任冯嬷嬷为她盖上红盖头,滟红玉囍珠流苏在额前晃来晃去,一身凤冠霞帔,隐隐已经听到了外面热闹喜庆的呼喊声和炮竹声。
冯嬷嬷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抹着泪, “小姐, 左右咱也不是外嫁, 以后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您还是琅琊王氏的家主。”
桃枝桃干几个小丫鬟亦负面情绪良多,生怕小姐嫁人后受了欺负。
王姮姬没什么特殊感触, 接近于一种麻木状态,像白天梦游,被针扎了都没有痛觉。成婚之事又不是第一天得知,既定的结果罢了,没什么好伤心的。
婚姻既代表了一方对另一方的保护与承诺,同时也是束缚和标记——有了一纸婚契,便绝不能从对方身边逃开。
她成婚,牺牲掉自己的自由,为了保护仅存不多的她在乎的人,仅此而已。
“嬷嬷别哭了,您以后会伴在我身边,时时刻刻看着我。”
冯嬷嬷擦干泪水,九小姐是她奶大的,说句不敬的话就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现在眼睁睁看着她所嫁非人,如何能不伤心,正是:女怕嫁错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