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夜(29)+番外
天色将晚,放着日语歌,是九一年日本电影《血疑》的片头曲,齐玉露只会唱中间的一句:阿里嘎多,阿那达。她跟着瞎哼哼,紧张地计算着账目,生怕晚上柳山亭来电的时候自己磕巴。
“你好!”一个穿着栗色外套的长发男人走了进来,脸上缠着醒目的雪白色绷带,齐玉露认出他就是那个当初和她相亲、并且那一日脸上带着血窟窿的奇怪男人。
她记得他的名字叫崔海潮,还是省城师范大学的毕业生,人呆板,好像在玩什么音乐,现在是无业游民。
“やまぐち ももえ?山口百惠小姐的衷心感谢你?很老的歌了,我喜欢,你很有品味呐。”崔海潮手盖在那破旧的CD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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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玉露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平静而礼貌地说:“先生,你买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崔海潮弯腰,歪过头打量齐玉露鸭舌帽下的脸,“我是崔海潮,你叫齐玉露对吧,我们以前相过亲,前几天我受了伤,是你帮了我。你忘了?”
齐玉露故作惶惑地摇了摇头:“您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呢?我感觉我这脑袋恢复得不错呀,不能是认错人。”
齐玉露低下头不语。
“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你几点下班呢?”崔海潮热情地说。
“可以把手拿开吗?”齐玉露淡淡地瞥他一眼,继续哼歌。
歌曲一遍又一遍地放,崔海潮打破沉默:“我是外语系的,日语专业,你还记得吧?”
“这首歌的意思大概就是,我衷心感谢你,感谢你我的爱人,我了解你的痛苦,我哀求你从今以后,让我消失在回忆里,希望你会爱惜自己,找到你的心上人……”
齐玉露的余光忽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蓝色制服,白色手套,是郭发站在门口,她揉了揉眼睛,人却忽然转了身离开,她争分夺秒从柜台爬出来:“郭发!怎么又走了?”
“我等你!小齐!”崔海潮愣在原地等候,竟然也开始跟唱起来,是用蹩脚的日语。
“郭发,是你吗?!”齐玉露边追边喊。
郭发不说话,走得更快。
“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儿?”
郭发只想快步逃离,忽听见齐玉露跌倒在地。真笨,这娘们儿真笨。
“喂!好歹说句话,回头呀!”齐玉露摔了大马趴,军绿色的围裙上沾满了泥土。
郭发停下脚步,双手插兜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回头。
对面小学的下课铃声轰隆隆响起,悦耳又急促,蓝调时刻稍纵即逝,天地间昏暗不明。
“算了,我得回去了,店里没人不行。”齐玉露带着哭腔。
郭发转过身来,她的腿那么软,竟然那样撇在地上,凑近了,他惊奇地看着,慢慢拉她起来:“你什么毛病?”
第23章 堕落天使(二)
齐玉露扶着他的肩膀勉强站稳,抿了抿发丝,看向他哭过的脸:“你眼睛咋这么红?”
“操!我红眼个屁!”郭发-赤鱼-的颧骨上也忽地染上红色。
齐玉露忽然察觉出了什么:“哦!你说店里那个男的吗?他就是那天那个头顶血窟窿的那个人。”
“跟我有鸡毛关系。”郭发又要走。
“喂!我走不动啊。”齐玉露摇摇晃晃地把人叫住。
“咋的,你还讹上我了?”郭发没松手。
“小齐!”忽然,崔海潮甩着长发从书局里追了出来
小齐?真他妈的恶心。郭发注视此货靠近,半眯的眼睛里酿着森寒的敌意。
崔海潮看见郭发,触目是骇人的刀疤,他下意识往后一退,齐玉露忙不迭介绍,声音低低的,紧紧的,手上动作僵硬:“小崔,这个是我朋友郭发,他上次对你没有恶意的。”
郭发被她轻轻地推搡着,还是木头人一样屹立,双唇紧闭,挤不出一句寒暄。
崔海潮挠了挠头:“你就是郭发?”
“是,咋?”郭发不屑地说,“你上次举报我?说我打你了?”
“不不不是,我都没报警,不是我。”崔海潮诚恳地否认了。
郭发瞧出他的老实来:“你是让谁揍成那熊样儿啊?”遂点燃一支烟,浓烈的烟气呛得对面的崔海潮直咳嗽。
“咳咳,这个嘛,说来话长了,我们改日再说。”
“以后别那么窝囊,还到书架后面藏着,让人小姑娘给你撑腰,啥德行。”郭发嘴下不留情,脸上却挂着笑。
崔海潮讪讪地一笑:“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今天就是要来感谢一下小齐的。”
郭发在掌中掐灭烟,对着齐玉露的侧脸吹气儿:“小小大大的,好好感谢吧,我走了。”
崔海潮看着齐玉露裤腿和围裙上的淤泥:“你这是?”
“刚才摔了一跤,有点麻。”
“对对对,我记得你腿脚不好,我来扶你……”崔海潮小心翼翼地说。
“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齐玉露连忙回绝。
“就让我来吧!女同志!”崔海潮的语气像个过分礼貌的日本人。
“你俩拉大锯呢?真磨唧!”郭发扭头转回来,一把将齐玉露抱起来,她很轻,像是没重量,一双手捏着他的帆布衣领,郭发猛地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夜,这双手对他干出那种羞耻的事情,黏腻的指掌上尽染自己的体液,他有些恍惚,她脸有点红,驯顺,和那一日判若两人。
“你真是齐玉露吗?”
“怎么?几日不见,恍如隔世吗?”齐玉露挎着他的脖颈,眼底暗涌隐隐的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