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德叔作为见证一切的人，总归怜闻灯枉遭横祸，忍不住多偏心一些。

先生权势显赫，一经出手，周小姐避无可避，若连他这管家都不替闻灯发声，谁还记得她的眼泪呢？

德叔便浮起笑，道：“您出事那天周小姐脸白得不成样子，她也慌张的。——周小姐演技您见过，怪拙劣，她装不出来的。”

他声音慢慢淡下来，“周小姐瞧着八面玲珑，总归有那么几分不屈不挠在，她不愿低头，实在情有可原。其实，也不是非得她低头不是？”

德叔劝到这里，该止声了。话没必要说尽，偏这一刻，他想起曾劝过小黑的话，用在这里竟分毫不差。

他一息屏气凝神，迟疑踌躇足足一分钟，终是直白出声：“先生，您既喜欢周小姐，为她折腰，叫她驯服又能……如何呢？”

他想，那天还是先生叫他劝的小黑，兜兜转转这话居然还能折回来再讲一次。

德叔一面觉得莫名荒诞，一面思绪又转回去——

那时他劝小黑劝得口干舌燥，与它讲周小姐是为什么有了驯服的心思？

若按周小姐谨慎的风格，她不该在先生醒来后无动于衷的。

如果她今日做派，和那天对小黑的原因相差无几——

德叔蓦地心惊，迫不及待想要抽丝剥茧理清始终。耳边传来一道轻哂，“喜欢？”

思绪中道而止，德叔忙回神，见到顾洲唇角的些微讽刺。

他想，先生怕是要嘴硬不承认的。

德叔微微叹息，为自己劝解之路感到任重道远。

却听声音寡淡，“我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送到她面前，想动手又怕吓着人，这么想她。”

顾洲牵了下眉，慢条斯理饮去苦口之药，一路蔓延至胸腔。像是问德叔，更像自言自语，“仅仅是喜欢吗？”

第089章 弟弟的未婚妻48

闻灯觉得总助这几天过于奇怪, 工作上不必说，不管他心下如何想法，从未敢在公事上动手脚出纰漏, 她还觉得有些遗憾，本想捉总助把柄叫他下台的。

只工作之外，总助向来是守在医院，这些天像转性, 不停加班，且还极为关注她动向，每每撞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闻灯心想，他就算替顾洲监督她，能不这么显眼吗？

真是莫名其妙。

于是她把人喊进总裁办, 冷冷丢一份文件过去, “这个项目你亲自去做。”

总助一看封皮就知道是个棘手活，他恭恭敬敬应下，转身欲走时犹豫了息。周小姐安排的是外出的项目, 那他这几天就没办法留在公司。

他又转了回来, 不明显地深呼吸两次，出声道：“周总, 顾总昏迷那些天我疑神疑鬼, 有些地方没有考虑周到，对您造成了不便, 对不起。”

总助声音坚决，又道了声, “对不起, 请您原谅。”

“……”

闻灯没料到这些天叫他如坐针毡的是这些言语，却又转瞬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莫名烦闷, 又不愿被人看出，后靠椅背，指尖钢笔轻轻摩挲，端的是不动声色，状似随意地打量了总助几刻。

轻笑了声，听不出多少意味，总归带几分居高临下在。

她收回视线，“知道错了，就把项目做好。”

闻灯觉自己实在宽宏大量，竟只叫他将功补过。

总助听到，也松了口气。他前些日子表情想法虽未露分毫，却也是实打实地不认可这新上任的代理人，权力交接的硝烟下，多的是付之东流的输家。

闻灯没有趁此机会打压他，总助竟觉出一分自己的小人之心。

他一时百感交集，垂眼应“是”。

见闻灯没有反应，本该离开，却又生出些妄念，拐了方向的脚转回来，自作主张说了声：“顾总……很想您。”

总助眼观鼻鼻观心，试图在这声对老板的美言后观察闻灯反应。

闻灯擦过笔帽的动作顿住，觉得他真是得寸进尺。抬眼盯着他，唇角浮起冷笑，“你再讲下去，就去非洲开拓市场。”

“……”

总助报以战战兢兢的微笑，不敢再多留，如履薄冰地退出办公室。

闻灯听到门闭阖的声音，一丢钢笔，清脆一声，似乎压住心脏一息起来的些微波痕。

她点开日历，没待看到今天什么时间，又心烦意乱地关上。

哪里需要看，她一清二楚，今天是顾洲醒来的第十天。

闻灯余光是窗外大好光线，心想，顾洲的动作该来了。

他又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真眼看她用从他手里夺来的权势耀武扬威。

她自觉心中闷闷只是因为又要谋划，不悦地揉起指尖。没揉两下，手机亮起来。

闻灯随手拎过，是德叔的消息。

问她，“周小姐，今天晚点休息？”

闻灯慢吞吞地放下手机，其间意思甚至都不需要思考。

她目色有些飘，不理解地想，在受了危及生命的伤后，他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吗？

果然是最优越的医疗团队守在旁边，连命都这么硬。

—

闻灯仔仔细细地想要在哪里与顾洲谈判，从书房转到会客室又转回客厅，她已近昏昏欲睡，还没有等到人。

小黑跟着她熬，过来低低叫了声。

自从顾洲醒来，这只狗就不再在医院守着，开始天天跟着她。这会儿也知道是谁要造访，一面高兴一面又担心闻灯生气，表情遮遮掩掩，蹭了蹭闻灯，又“汪”了声。

讨好的意思明显，是在叫她去休息，它来守着。

闻灯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黑，却在神游天外。想顾洲实在过分，害得她熬夜。转念又想，她为什么要为了等他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