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如意(39)
刚喝下整整一大碗酒酿冰汤圆,搁在桌案上沈长生起身道:“走去看看阿娘。”
杨柳月病重得几乎下不了地,沈千为此头发都白了,大半不眠不休的照顾着杨柳月。
沈长生到的时候,沈千正握着杨柳月的手,趴在杨柳月的床头,像是受不住的昏睡过去了。
杨柳月是醒着的,一直盯着沈千看。
这个时候沈长生看过去才感受到,原来沈千和杨柳月真的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又如何,还不是有他人,如今那人还在沈府光明正大的行走。
“娇娇。”杨柳月看见立在门口的沈长生,低声唤着。
沈长生抬起脚走到杨柳月窗前,夏日里明明那样炎热,偏偏杨柳月的寝屋透着凉气。
贵重的冰块,没日没夜的在杨柳月的房间融化。
沈长生走进来,沈千才醒来,耳畔的白发露出来。
沈千真的苍老了好多,以往沈千注重仪表,现在的他,就算是丢到乞丐堆里都不为过。
“爹爹,儿来守娘亲罢。”沈长生不忍心沈千这副样子,时常回来替换沈千守着杨柳月。
沈千点点头,眼底都是青痕,但是看向杨柳月的时候还是带着笑:“月娘会好起来的。”
“省得。”杨柳月眼神柔和一如当年,她松开沈千笑得温柔。
沈长生和杨柳月生得相似,笑的时候像是灌满一汪春水。
“好好休息罢。”
沈千头重脚轻的出了门,杨柳月的目光才收回来,拍拍自己床边将沈长生招来。
沈长生走过去将杨柳月扶起来,原本还有些丰盈的杨柳月此刻就像是一把骨头一样。
沈长生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杨柳月扶起来,鼻头一酸,趁着杨柳月没有发现,她将眼底的泪擦干净,才敢抬头。
“娇娇坐过来些。”杨柳月拍了拍。
沈长生脱了鞋袜上去,和杨柳月依偎在一起。
沈长生自小就孤僻独立,很少有这样依赖一个人的时候,杨柳月感叹。
“娇娇还怪阿娘吗?”
沈长生知道杨柳月问的是什么。
她生来就是为了做沈千的药,当年他们全然不顾她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取血治病。
小的时候想不通,自然是怨的,后来在南山的时候想通了,便就不怨了。
沈长生摇摇头,杨柳月道:“阿娘的娇娇长大了,是阿娘和爹爹对不起娇娇。”
“阿娘。”沈长生将脸埋在杨柳月的怀里,闷声闷气的。
杨柳月宠溺的摸了摸沈长生的头,突然道:“娇娇,以后……你爹爹多照看到,那个人要抬宸娘的碑位就让他抬,娇娇以后是要嫁东宫的,娘家有个倚靠是好的。”
杨柳月讲的话,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
沈长生浑身寒冷,将杨柳月抱得更加紧了,也不答应,不反驳。
杨柳月无奈的,沈长生向来倔强,此番却是委屈了她。
她已经将这个事交代给了沈千,等她走后,沈千就抬宸娘的碑位。
后面杨柳月和沈千两个,讲了不少小时候的趣事,那个时候杨柳月,就像是没有生过病一样。
沈长生一连几日守着她,她都是精神奕奕的,沈长生才敢放心会去休息片刻。
一觉醒来天变了。
等晚上醒来的时候,春晓红着眼眶跪在在沈长生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夫人……缢了。”
缢了、缢?
沈长生觉得她不能理解,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白天她走的时候,杨柳月还拉着她的手,说要坚持看到她穿嫁衣上花轿的,如何这般一觉醒来就缢了?
沈长生从床上爬起来,衣裳都没有披一件,赤着脚,狂奔朝着杨柳月的院子跑去。
小花园石子路多,沈长生每踏下一步,犹如刀割一般,任由石子划破皮肤。
突然跌落倒地,手肘撑在地上划下长长的血痕,大概是太痛了,她怕疼。
沈长生忍不出哭出声音,像是小兽一般悲戚,用衣袖摸了一把脸。
沈长生爬起来,提起裙角依旧狂奔过去。
等到沈长生到的时候,杨柳月已经被安置在床上,安详的闭着眼睛。
要不是颈项的痕迹,一切都像是她离去的时候,杨柳月睡得那样安稳。
沈千跪在床边,握着杨柳月的手,贴在脸上一动不动。
沈长生仰头止住泪水,上前走去:“爹爹你去休息吧,娇娇做了一个噩梦,今夜想要守着阿娘。”
沈千不动,但是细细的哽咽,像是丧失一切的老虎,已然垂老。
“爹爹。”沈长生跪在杨柳月床边,柔声唤着沈千。
比起她,沈千才是那个完全接受不了的人。
27、恶狼
沈千半响才抬头,眼中都是红血丝他看着沈长生,张了下唇似悲非悲:“娇娇,月娘不要我了。”
“娘亲怎么会不要爹爹呢?娘亲最爱的就是爹爹。”
沈长生咽下苦涩,打起精神来安慰沈千,沈千现在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对。
沈千闻言突然四处张望,捡起地上的纸屑,捧到她面前来,像个小孩一样问。
“娇娇,那你帮爹爹看看,看看,我不认识字了,一个字都不认识了。”
沈长生接过纸屑,都被撕扯得缺失了不少。
但是拼凑起来,大致沈长生还是认出来了,是杨柳月的字迹,一封休夫的遗书。
沈长生不敢相信,是杨柳月写的,但字迹却又是,想也没有想,沈长生就反驳了。
沈长生反驳得快,沈千也当真,捧着那些纸屑塞进怀里,低声呢喃不止,欢欢喜喜的。